红果压住心中不平，淡淡笑道：
“堂伯，去年底我就跟您说过，想好好把青豆几个养大，也不辜负我大哥将我拉扯大的恩情，若我拍拍手，带着月儿嫁人，一走了之，青豆几个咋办呢？”
周秉文一愣，想说青豆几个自然有我和族里长辈们照料。.d~i\n·g^d?i_a*n/k′a.n.s¨h!u~.~c+o*m¨
可转念一想，一年前钱氏和刘桂花干的那些事，他心里发虚，没底气说出照料青豆几个子侄的话来。
只好端起茶盅，佯作喝茶，掩饰尴尬。
红果将他神情看得一清二楚，心中暗笑，继续怼他道：
“要不堂伯跟钱家商量商量，把我四个侄儿侄女跟月儿一起带过去养大，若是能同意，我也不是不能考虑……”
周秉文一口茶呛到气管里，咳咳咳几声，脸涨得通红。
红果这要求……她咋不上天呢？
让钱家把青豆四个都接过去养，还有月儿，娶个媳妇，倒贴养五个娃？
怎么可能！
可周秉文又说不出红果半个不是来，她这也是拳拳之心，顾念着周家，顾念着大哥的骨血。
宁愿自己吃苦守寡，也要把几个侄儿侄女拉扯大！
说出去，十里八乡谁不说她贞节仁义，官府怕是还要给她立贞节牌坊哦！
周红果心底暗笑，我不跟你掰扯是非对错，只大标杆竖起来，看你这八脚猴怎么往上爬！
周秉文噎了好一会儿，想不出词儿来回应，只好闷闷地说：
“待我回家，与你堂伯娘商议商议再说。_j_i*n*g+w`u￠b.o?o.k!._c`o_m*”
红果起身，毕恭毕敬地把他送到院门口，道声堂伯好走。
青豆几个娃紧张地趴在西屋门口，看着姑姑。
堂伯爷爷说，要让姑姑嫁人……他们不想姑姑走，这一年有了姑姑，他们日子才过得像个人……
最小的甜豆还不太明白，伸着胳膊扑上来问：
“姑姑，你为什么要嫁去钱家，为什么要让钱家养我们，我们不去好不好，甜豆喜欢姑姑，喜欢咱们自己家……”
红果将她一把抱起，吧唧在脸颊上亲了一口，又摸了摸绿豆的脑袋，笑着说：
“姑姑哄你们堂伯爷爷呢，不嫁人，姑姑和甜豆，还有你哥哥姐姐哪儿都不去，就咱们自己过！”
娃娃们都破涕为笑，青豆也转过身去，抹了抹眼泪。
周秉文回到家，钱氏一看她脸色，就知道周红果没说啥中听的。
她也不敢问，夜里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忍不住还是问了。,p^f′x·s¨s¨..c*o¨m?
周秉文一开始懒得搭理她，经不住她八爪鱼一般挠来挠去，将她手一甩，闷声说：
“红果说，要让钱家把青豆和月儿五个都接过去养大，娶妻发嫁，才愿意。”
钱氏蹭地坐起身，“啥？她好大脸！亏她说得出口！”
周秉文哼一声道：“她有什么说不出口的，摆明了不愿意嫁，才让你们家知难而退呗！”
周秉文也想不明白，红果为啥不肯嫁三郎？
她就算长得伶俐些，可也是个寡妇，还带着个遗腹女儿。
嫁给三郎，可真是打着灯笼找不着的人家！
难不成，她真是秉性贞节，要为死去的夫君守节，要给大哥拉扯几个娃？
这牺牲也太大了吧？
身边钱氏幽幽地问：“当家的，你知不知道，周红果那丫头，开了个吃食摊子。”
周秉文没在意，吃食摊子，能挣多少？
周红果要拉扯五个娃，自然要想办法挣些钱填饱肚子。
两亩沙地，可养不活六口人。
钱氏又幽幽地说：“她生意可好了，一个月能挣十来两银子。”
啥？周秉文黑暗中眼睛刷刷发亮。
坐起身来，细细问明白钱氏，红果吃食摊子怎么回事。
良久，才叹一口气，“难怪她不愿意嫁。”
心里嗤笑一声，也难怪你钱家要打她的主意，一年上百两银子啊！
钱氏还不甘心，扯着她男人胳膊哀求：
“你想想办法吗，周红果总归是要嫁人的，嫁哪个不是嫁？三郎比别家差什么，还是个未婚的……”
周秉文将她推开，重新躺下，不屑地问：
“她周红果有儿有女，五个娃，不愁将来没人养老，自己又能挣银子，凭什么嫁你家三郎？嫁过去做牛做马，伺候男人伺候公婆，挣银子给你钱家人花？换你，你干嘛？”
钱氏愣了，她还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女人自己能挣银子，就可以不嫁人？
想想也是哈，要她是周红果，一年挣上百两银子，自己想干啥干啥！
为嘛弄个男人，弄对公婆，还有妯娌小姑子的在屋里，给自己添堵？
钱氏一时思维混乱，意识到自己从未想过的一些东西，模模糊糊心里有触动，可又抓不着实在的念头。
想半天，她气呼呼地道：“那她没个男人，没有依靠，就不怕被人欺负？”
周秉文似乎睡着了，过了许久才低声道：
“青豆马上十岁，今日我听他们在念书，说不定过几年咱们村也要出个童生，你担心红果没人依靠？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吧！”
这日之后后，红果继续做粉条摆摊，教青豆几个娃念书，钱氏和周秉文果然没再来找麻烦。
八月底，听闻枣花与钱氏娘家三郎订了亲，钱家给了八两聘银，周秉文又给添了八两。
枣花带着十六两嫁妆，欢欢喜喜地嫁给了意中人。
三郎之前一直没在意枣花，她年龄太小，比他小了足足七岁呢。
在他眼里，枣花这表妹就是个黄毛丫头。
这回在姑奶奶家养伤，枣花一日没有八回也有五回，对他嘘寒问暖的。
三郎二十三的男人，哪里看不出来小丫头的心思？
眼底眉梢腰肢，都是对他的绵绵情意。
周红果他是够不着了，钱三郎在床上躺了五六日，也想明白了。
强扭的瓜不甜，再说枣花容貌，也不比红果差几分，尤其胜在年轻。
一朵水灵灵的鲜花，含苞待放地在自己跟前摇曳，三郎咋会不稀罕？
于是他瞅机会跟钱氏说，不娶红果，让姑奶奶把枣花许配给他得了。
周秉文一听，这事儿成，不但答应，还大方地许诺，钱家给的聘银，翻倍给回去做嫁妆。
钱氏原本还指着枣花嫁出去，换来一笔聘银给贵生娶亲呢。
这一里一外，没了十六两银子，心里那叫一个肉痛啊！
可终归是给了她自己娘家，也算肥水不流外人田。
如此一想，心意倒也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