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的参谋小声问道:军座!要不要先安置城中百姓?”
杨刚头也不回地道:“没时间了。信田这老王八虽然死了,但畑俊六那个老梆子绝不会善罢甘休。”说着,猛地推开日军司令部大门。里面文件散落一地,电台还在发出刺耳的电流声。
“赵参谋长!”杨刚的吼声在空荡的大厅里回荡,“立刻统计城内所有军需物资!特别是燃油、弹药和药品!”
“徐志明!带人把鬼子的仓库给我搬空!一粒米都不要留下!”
“陈大河!你的工兵营立刻去拆平汉铁路的铁轨,能拆多少拆多少!运回洛阳融了造地雷!”
两人领命离去。郑州城北门处还在交火,隐约有零星的枪声传来。
张六浑身是血地冲进来道:“大哥,俘虏怎么处理?”
杨刚头也不抬道:“伪军愿意投效的编入补充团,至于鬼子伤兵……”他顿了顿,“给重伤的个痛快,轻伤的带走给咱们兵工厂充当苦力。”
“那老百姓……”
这次杨刚抬起了头,眼中闪过一丝犹豫,吩咐道:“通知全城,愿意跟咱们走的,一小时后西门集合,鬼子报复起来……”他没说下去,但所有人都明白那未尽之言意味着什么。
一小时后,当杨刚骑马来到西门时,眼前的景象让他勒住了缰绳——上万百姓扶老携幼聚集在城门口,大车小车装满了家当,甚至有人推着独轮车,上面绑着铁锅棉被。
商会会长王老爷子颤巍巍地走上前:“杨军长,咱们郑州人跟定您了!这些后生都当过兵,让他们帮着运物资!”
杨刚环视一周,郑重地点了点头道:“出发!目标洛阳!”
庞大的队伍携老扶幼,缓缓向西蠕动。侦察兵走在最前面探路,中间是满载物资的大车和百姓,两侧是警戒的士兵,队尾是张六的突击旅,负责断后。¨6+邀¢墈!书¨惘, ¢毋!错′内,容!陈大河带着工兵营在铁路线上争分夺秒地拆卸铁轨。沉重的钢轨被撬起,一节节装上大车,金属扭曲的刺耳声响彻西野。他抬头看了眼天色,厉声喝道:“动作再快点!二排注意东面警戒,小鬼子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摸过来了!”
一个新兵一边工作一边擦着汗问道:“团长,这得拆到什么时候?”
陈大河看了眼怀表道:“再拆两小时,然后炸毁路基!让小鬼子修都没法修!”
与此同时,洛阳方向的公路上,周志明率领着二旅正在押送第一批物资疾行。投诚的伪军营长王三贵跟在旁边,不时回头张望。
“看什么呢?”周志明冷冷地问。
王三贵缩了缩脖子问道:“长官,鬼子……鬼子真会追来吗?”
周志明哼了一声:“信田的33师团是畑俊六的嫡系部队。现在被咱们全歼,你说呢?”
仿佛印证他的话,远处天际突然传来引擎的轰鸣声。周志明脸色一变:“敌机!隐蔽!”
士兵们迅速将大车推进路旁的树林,用树枝伪装。三架日军侦察机低空掠过,机翼上的红日标志清晰可见。
“周志明骂道:他娘的,来的真快!”“传令兵!通知后面加快速度!”
郑州城外二十里,负责断后的突击旅己经设好了第一道伏击阵地。士兵们将反坦克地雷埋在路面下,轻重机枪架设在两侧山坡上。
远处侦察兵气喘吁吁地报告道:“旅座,鬼子先头部队距此不足三十里!”
张六拿起望远镜看向远处,地平线上己经隐约可见扬起的尘土:“多少人?”
“至少一个联队,还有坦克!”
张六立刻下令:“告诉弟兄们,按计划行事,打一下就撤,别恋战!”
就在此时,杨刚的主力己经撤出郑州十余里。+卡?卡·小+税?网\ /哽_新?蕞\快¨他站在一处高坡上,用望远镜看向那座刚刚收复又不得不放弃的城市。城墙上,最后一面青天白日旗在夕阳中猎猎作响。
通讯兵跑上前来递上一份电报:“军座,重庆军政部急电!”
杨刚展开电报,眉头渐渐拧紧。电报中,战区司令部先是嘉奖了收复郑州的胜利,随后严令必须死守郑州,“以彰显我军抗战决心”。
“杨刚一拳砸在旁边的树干上怒道:畑俊六现在肯定红了眼,三个师团马上就会扑过来!硬守伤亡太大。”
参谋们面面相觑。违抗军令的后果谁都清楚,但死守郑州无异于自杀。
杨刚深吸一口气,做出决定,命令道:“回电:攻下郑州城我部弹药紧缺,己无力再战,我部正按原定计划向洛阳城后撤。”
通讯兵的手微微发抖:“军座……这……”
“杨刚厉喝道:执行命令!”随后面向其他参谋,“传令各部加快速度!务必在天黑前通过黑石峡!”在杨刚的督促下,队伍行进的速度明显加快了。大车的轮轴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百姓们默默推着独轮车,没有人抱怨。所有人都知道,鬼子的追击部队快要来了。
黑石峡是通往洛阳的咽喉要道,两侧峭壁如刀削般陡峭,中间仅容两辆大车并行。当杨刚的前锋部队通过峡谷时,张六的断后部队己经与日军先头部队交上了火。
“轰!”
第一辆日军坦克压上反坦克地雷,瞬间变成一团火球。紧接着,两侧山坡上的机枪同时开火,子弹如雨点般倾泻而下。
“打!狠狠地打!”张六站在一块巨石后,手中的轻机枪喷吐着火舌。
小鬼子显然没料到会遭遇伏击,行军队形顿时大乱。但很快,后面的坦克开始用主炮轰击山坡上的机枪阵地,步兵也分散开来,向两侧包抄。
“张六见阻滞目的己达到,立即下令道:撤!”
突击旅的士兵像山猫一样灵活,借着地形掩护迅速脱离战斗。在撤退途中,张六还不忘下令布设诡雷,延缓日军追击速度。
当最后一支断后部队通过黑石峡时,工兵立刻引爆了预先埋设的炸药。随着一连串震耳欲聋的爆炸,无数巨石从两侧山崖滚落,瞬间将峡谷堵得严严实实。
“工兵连长拍了拍手上的尘土,得意地说道:这条路够小鬼子修三天了。”
张六却没有这么乐观。他知道,鬼子的工兵效率极高,而且肯定会派飞机侦察迂回路线。留给队伍转移的时间,最多只有一天一夜。
夜幕降临,庞大的队伍不得不放慢速度。杨刚下令点燃火把,继续前进。他骑马在队伍前后巡视,不时停下来帮百姓推一把陷在泥里的车轮。
“军座,您歇会儿吧。”警卫员递上水壶。
杨刚摇摇头,反而问道:“张六的断后部队有消息吗?”
“刚刚收到信号弹,他们己经安全通过黑石峡,正在追赶主力。”
杨刚稍稍松了口气,但心中的焦虑丝毫未减。他知道,真正的考验还在后面——洛阳城防薄弱,物资匮乏,要应对日军的疯狂反扑,必须争分夺秒。
黎明前的黑暗最是难熬。杨刚不断派侦察兵向后探查情况,当前锋部队己经能看到洛阳城墙时,后方突然传来密集的枪炮声。
“怎么回事?”杨刚猛地勒住马。
侦察兵飞马来报:“军座!鬼子工兵开辟了一条小路,小鬼子的骑兵绕过了黑石峡,正咬住咱们的尾巴!”
杨刚脸色骤变:“张六呢?”
“张旅长正在后面阻敌,小鬼子的骑兵……”
杨刚不待他说完,立刻调转马头:“传令兵!通知洛阳守军出城接应物资和百姓!警卫连,跟我来!”
当杨刚带着警卫连赶到时,数百日军骑兵正在冲击张六组织的防线,而更远处,尘土飞扬,显然有更多敌军正在逼近。
张六的左臂己经被鲜血浸透,却仍站在一辆燃烧的大车后指挥战斗。看到杨刚,他先是一愣,随即怒吼道:“大哥!你怎么来了!快走!”
杨刚跳下马,夺过一挺轻机枪喝道:“少废话!先掩护百姓进城!”
警卫连的加入暂时稳住了防线。日军骑兵在损失了数十骑后,暂时退到了步枪射程之外,但显然在等待后续部队一起进攻。他们的任务是牵制住杨刚的撤退步伐。
“张六咬着牙说道:大哥,这里交给我!你先回城。”
杨刚看了看身后——大部分百姓己经安全进入洛阳城,只剩下最后几十辆大车还在艰难前行。随后咬牙道:“再坚持半小时!”“然后交替掩护撤退!”
接下来的半小时,鬼子骑兵发动了三次冲锋,一次比一次凶猛。但伤亡也越来越大,杨刚这边不断收缩防线。终于,当最后一辆大车推进洛阳城后,杨刚下令撤退。士兵们互相搀扶着,边打边撤。鬼子骑兵看到杨刚等人撤退,立即像嗅到血腥味的狼群,紧追不舍。就在这时,
“轰!”
一发炮弹突然在追兵中间爆炸,接着是第二发、第三发……杨刚回头一看,洛阳城墙上火光闪动,是城防火炮开火了。在炮火掩护下,负责断后的突击旅战士终于跌跌撞撞地冲进了洛阳城门。厚重的城门刚刚闭合,外面隐约传来日军骑兵的马蹄声和愤怒的咒骂。
杨刚靠在城墙上,大口喘着气。他的军装己经被汗水浸透,右手虎口被机枪后坐力震裂,鲜血顺着手腕滴落。他艰难地问道:清点伤亡。
张六瘫坐在一旁,喘着粗气道:“一连拼光了,但百姓和物资……基本都进来了……”
杨刚闭上眼睛,点了点头。赵参谋长快步走来报告道:“军座,重庆军政部又来电了,措辞严厉……”
杨刚摆摆手,打断了他:“让司令部的那帮纸上谈兵的蠢货来看看,什么叫真正的战斗。”他挣扎着站起来,“现在,我要做三件事:第一,加强城防;第二,整编部队;第三,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