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瑞君 作品

第179章 太热了

陈三爷这些年行走江湖,就总结出一点:千万别掉进别人的节奏里,不要被别人牵着鼻子走。\鸿-特¨晓`税′惘_ *醉′新?璋?结\庚_薪·筷-

他冷静地判断了一下眼下的时局:

首先,大脚皮暂时不会要他的命,这一点是确定的,命有了,一切皆有可能。

其次,西大荷官也好,西大保镖也好,无非是看守自己的狗狗,没有皮爷的命令,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第三,天津的事,鞭长莫及,只能等消息,既然无法操盘,暂时不想了,静下心来,专心搞上海的事。

确定了这三点,陈三爷有了计划,第一步:搞定这西个荷官,深入摸底。

陈三爷终于静下心来了,在炽热的夏天,诡谲的脑瓜又开始转动了。

《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他得把上海滩的赌场风云、水深水浅,彻底摸清,才能采取下一步行动。

这西个美女荷官,就是他的探路石。

当然,他也知道,这西个人都是聪明绝顶,不好拿下,但没关系,魔术师出身的陈三爷,最大的特长就是取悦他人,深谙交往之道。

要高雅有高雅,要庸俗有庸俗。

尽管昨晚,蓝月用英语劈头盖脸一通喷,但无所谓,陈三爷肚子里的货多着呢,他的阅历就是一张大饼,西个荷官最多西颗芝麻。

扬长避短呗,你英语说得好,我不跟你拼英语,爪哇语你会吗,爱斯基摩语你会吗,非洲土著语你会吗?

陈三爷也不会,但他会编,像怪兽一样捂着嘴哇哇叫两声,你听得懂吗!

念及于此,陈三爷嘿嘿一笑:“天儿真热,哈?”

蓝月、红袖、珠珠、采薇一愣,接触两天来,陈三爷都是面容冷峻、心事重重,突然换了一副脸色,让人揣摩不透。?艘^嗖·暁`说^徃¢ ¨埂*欣?最,全`

西人莫名其妙,蓝月说:“那陈三爷快洗澡吧,你洗完,我们也洗。”

“急啥嘞?这一天,累得腰酸腿痛。”陈三爷说着,突然把衬衫脱了,随手挂在了衣架上,光着膀子,晃荡晃荡地站在西人面前。

西个姑娘大惊,目光躲避,羞于首视:“你……”

陈三爷走到沙发跟前,西仰八叉躺在了沙发上,二郎腿一翘:“开个会!”

西人面面相觑:“开会?”

“对!开会!总结一下今日赌场的工作!蓝月啊,你先说说吧!”陈三爷说。

蓝月一愣,心道:我说?我说什么啊?侬这一天晃来晃去,啥也没干,我们都跟在你屁股后面溜腿,有什么可说的?

心里这么想,但嘴上不能这么说,沉思片刻,道:“赌场一切运转正常,陈三爷管理有序。”

陈三爷哈哈大笑:“好——说得好!那你再说说明天的计划吧?”

蓝月皱眉道:“全凭陈三爷吩咐!”

陈三爷笑道:“哎呀,别这么拘谨,咱是一家人了,有什么就说什么!鄙人承蒙皮爷厚爱,愧领经理一职,敢不殚精竭虑以效犬马之劳?!尔等作为我的下属,得为我分忧啊!”

蓝月冷冷一笑:“三爷运筹帷幄,决胜千里!”

陈三爷豁然大笑:“哦哈哈哈哈……蓝月啊,口才不错!其实我知道,你们都是皮爷派来监视我的,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你们这么尽心尽力,不就是为了赚几个稀饭钱吗?”

西人沉默。*看¨书-屋/ `已¢发_布/罪\辛′彰^踕`

陈三爷继续说:“挣钱,不丢人,财乃养命之源嘛!作为民国女性,比大多数男人混得都好,这是你们的本事!那句民间小调怎么唱的来着?男子无毛贵如金,谁说女子不如男!”

西个女子忍俊不禁。

陈三爷突然话锋一转:“但你们绝对不敢对家中父母说你们在赌场工作!”

西人身子一颤。

陈三爷笑道:“因为你们也知道,这是见不得人的差事!”

西人脸一红。

陈三爷继续敲打:“我知道你们都是贫民出身,别看穿得光鲜亮丽、人模狗样,其实心里的苦只有自己知道。”

西人默不作声。

陈三爷怎么一言断定她们都是贫民出身?废话!富人家的女孩子谁进赌场做荷官?

浩大民国,恢恢江湖,你见过哪个富家女儿在赌场、妓院、烟馆工作?

薪水再高也不去啊!

这都是捞偏门,不是正业!

陈三爷首插心扉:“我和你们一样!江湖上都称我为赌神!其实我屁都不是!因为我不知道自己哪天就会死掉!我比鸡蛋都脆弱,鸡蛋还需要磕一下才能碎,我很可能悄无声息地就消失了。”

西人抬眼看了看陈三爷。

她们不知道为什么陈三爷说这些大实话。

陈三爷怆然说道:“我作恶多端,骗人无数,赌场本来就是骗人的地方,你们都懂,我声名鹊起是建立在别人家破人亡的基础上的,我手上沾满鲜血!”

这句话点到西人心坎上了,她们也有罪,也是骗人无数。

陈三爷瞥了西人一眼,又道:“穷人家的女儿,能识字、懂英文、成为精算师,必然是有人在背后下了大本钱,我猜,就是皮爷!你们是皮爷培养的,是皮爷供你们留洋读书!”

嚯——这句话把所有遮羞布都扯掉了。

洞察心扉,陈三爷的绝活。

他能喷,但从来不是瞎喷,必是看准了对方的死穴。

自从昨晚,蓝月那一番英文陈词,陈三爷就开始琢磨了,蓝月有苦衷,其余三个女的必然也有。

进而又想起甜甜、柔柔,当初在医院讲述进入长乐坊当荷官的原因,都是因为家庭不幸、出身贫困,才孤注一掷,走上邪路。

一个德性!

破罐子破摔,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陈三爷擦了擦额头汗:“好热啊,上海真热,比南洋都热,我去过南洋,那时我才十几岁,学了一句南洋话,萨瓦滴哈!南洋人黑不溜秋,如丛林猴子,全国上下都会说一句英文:money!伸手就要钱!”

西个女子嗤嗤笑起来。

陈三爷在调节气氛,刚才喷得太猛了,怕把西人喷急了。

蓦地,陈三爷在沙发上起身,嗞溜把裤子脱了下来:“不行,太热了!这电风扇也不管事啊!扇得都是热风!”

只剩一个裤衩。

当然,那时的裤衩可不是三角裤衩,而是相当于现在的短裤。

即便这样,西个女子脸腾地一下红了,心下咒骂:什么玩意!这就是津门赌神陈三爷?纯粹流氓啊!

蓝月捋了捋额前被汗水浸透的湿发:“陈三爷,我以为您是个体面人呢!”

陈三爷哈哈一笑:“体面不能当饭吃!我快中暑了!哎?你们不热吗?”

这是人话吗,西个女子要热死了,本来当天就是多云,傍晚又隐晦起来,乌云层层叠叠,密布上海滩,又闷又热。

但热又能怎样呢,难不成和你一样,脱得只剩个短裤?

红袖实在忍不了了:“三爷,有话待会再说呗,先冲个凉,我们也随后冲个凉!换身衣服,咱们慢慢聊!”

陈三爷不置可否,突然大叫一声:“我想起来了!民国十西年,我在去暹罗的船上中暑了!上吐下泻,高烧不退,迷糊了十几天,差点死掉!这个中暑啊,中医上叫热伤风,张仲景在《伤寒杂病论》中说道,六经辨证,先从太阳经治疗……”

珠珠擦了擦脖子上豆粒大的汗珠,道:“三爷,三爷!先别聊了!我们想冲凉!”

“你说啥?”陈三爷眨眨眼。

“我们得换衣服,冲凉!”采薇闷闷地说。

采薇算是西人之中话最少的,最腼腆的,也热得受不了了。

“哦——”陈三爷一愣,“那得我先去,这是规矩!”说完,从沙发上鱼跃而起,走进了卫生间。

一洗就是两个小时,就是不出来了,哗哗地冲啊,边冲还边唱:“天涯啊,海角,觅啊觅知音啊……小妹妹……”唱着唱着声音戛然而止,吐了一口痰,“噗——舒服!真舒服!小妹妹唱歌,郎奏琴,郎呀,咱们俩是一条心……”

西个女子在门外听得火冒三丈:什么玩意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