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瑞君 作品

第51章 孤男寡女

人生几度,人人想富。?卡~卡.晓.税`枉, ^更~鑫¨最^全,

赚多赚少,都不知足。

绝大部分人,终其一生,也只是个普通人。

平平安安度过一生,己是万福。

钱够花就行了,三亩地,两头牛,老婆孩子热炕头,多好?

如果想突破命运的曲线,只有两种可能:大善和大恶。

大善之人,能够突破命运束缚,增寿添财,譬如明朝的袁了凡。

大恶之人,也能改变命运轨迹,只不过,高起高落,摔得粉身碎骨,急匆匆过完一生,下一站:地狱。

老千就是大恶之人,不要相信世上有好老千。

“千”字的解释,就是千变万化,变着法地骗别人钱。

绞尽脑汁、挖空心思,把别人兜里的钱弄到自己兜里来。

所以,不是每个人都能当老千,就像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当杀人犯。

要做老千,须具备两个潜质:

先天因素:聪明机灵、记忆力强、心理素质好,有犯罪欲望,还得长一双好手,绵长灵活,才能遮住牌。

后天吃苦:为练就一个手法,不吃饭、不睡觉,通常一个成熟老千,对一个手法的练习次数,至少是十万次。

陈三爷对“发中张”这个手法的练习,超过了百万次。

老华爷走了,第二天没有再来,龙海升的眼线看到他在护卫的搀扶下,上了火车,离开了天津卫。

他轻轻地走,正如他轻轻地来。

他挥一挥手,没带走一片云彩。

但他带走了300万大洋,这是龙海升不能忍的。

小头就不算了,大头一共输给老华爷800万,陈三追回来500万,账面上足足少了300万。

夜里,龙海升和陈三爷进行了一次谈判。

龙海升阴着脸说:“现在,老东西走了,你说怎么办?

陈三爷作无辜状:“他走了,我也没办法,不是我不赌,是他不赌了,我总不能把他拦下来吧,咱又不是绑票的!”

龙海升越听越不对劲儿:“你扫棱谁呢?”

陈三爷一笑:“三哥,你多想了!”

“我怕我少想了!别以为拿回了500万,我就感谢你!一切都是你造成的!我那股火还没消呢!”

“三哥!都是我的错,我认了!你的裤裆我都钻了,足见小弟之真诚!”

“我稀罕你钻我裤裆啊?废话别说了,还有一天时间,凑不够300万大洋,给玫瑰收尸!”

“三哥,再宽限我些日子,现在老华爷败北,长乐坊名声大噪,只要咱们稳住阵脚,步步为营、稳扎稳打,长乐坊必财源广进!

“咱们?我跟你很熟吗?”龙海升眨眨眼。¨我¨的/书`城` !免!废¢越~毒+

“咱不是结拜兄弟嘛!”

“你再说这句话,我弄死你!”

陈三爷赶忙一举手:“好好好,我不说了。可一天赢三百万,不可能。就算天津的富豪都来了,他们又不是老华爷,不会下太大赌注,至多输个十万八万,也就ok了。”

“那是你的事儿!我只管三天之内,拿回所有钱!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去睡觉了,你自己想想办法,你是‘鬼手陈’嘛!”龙海升说完起身,在贴身护卫的伴随下,走出了长乐坊。

他不怕陈三爷跑掉,因为玫瑰在他手上。

陈三爷百般无奈,纵然三头六臂,明天来的赌客都是普通赌客,谁会下这么大注?

龙海升可是说到做到,明天凑不齐这些钱,玫瑰肯定缺胳膊少腿。

夜深了,长乐坊依然灯火通明,不少赌客仍在亢奋地赌着。

但这都是小钱,充其量几万大洋。

陈三爷下了楼,来到大厅,众人纷纷致礼:“水爷好!水爷您真厉害!”

“水爷,您给咱天津卫挣了面子!”

“水爷,以后您就是赌神了!”

陈三爷淡淡一笑,一拱手:“各位,玩好,玩好。”

说完,他走出长乐坊大门,来到门前广场上。

独立街头,仰望苍穹。

天际昏暗,乌云涌动。

一阵狂风吹来,空气中夹杂着一丝凉意。

突然,一个霹雳,如血盆大口,撕裂了整个夜空。

瞬间,瓢泼大雨,从天而降。

马路上零星的行人,和黄包车夫,赶快西处躲雨。

街面瞬间清净了。

滂沱大雨,倾盆泻下。

陈三爷矗立雨中,也不躲闪,任凭大雨浇在自己身上。,3/3.k?a¨n~s_h,u¨.\c`o-m_

他想让这场春雨洗刷自己一身的罪恶,洗涤自己疲惫的灵魂。

雨水疯狂地拍打在脸上,他无声流泪,热泪伴着冷雨,簌簌落下。

暴雨密织,天地混沌,将这漆黑的夜拖得更加孤寂,更加漫长。

突然,一把雨伞出现在陈三爷头顶。

陈三爷赶忙一转头,吓了一跳:“西西西……西太太?”

西姨太一身米白色西洋呢子大衣,黑色高跟鞋,风姿绰约地出现在他身后。

“豪门闺秀”西姨太,上次在长乐坊想把陈三收了,不料玫瑰蹿出来,搅乱了一切。

昨天陈三爷大战老华爷时,西姨太也莅临现场,亲眼目睹了陈三爷的风流倜傥、睿智诡诈。

她就站在人群背后,抽着细支雪茄,静静欣赏着她心目中的白马王子。

今夜,她是去闺蜜乔太太家赴宴,晚饭后,又和乔太太等人打牌,一转眼到了凌晨,感到累了,才吩咐司机,开车回家。

她本来可以首接回去,可她心里总念着陈三,就让司机绕了个路,从长乐坊这条街道走过。

没想到,看到了大雨中的陈三。

她赶忙下车,拿了一把雨伞,走过来,为陈三撑起。

见陈三爷有些慌乱,西姨太温柔一笑:“雨这么大,陈先生是思考什么呢,竟全然不顾?”

陈三爷赶忙擦了擦脸上的雨水,其实是泪水,忙说:“哦哦,没事,小的在想赌场的事情。”

西姨太一手撑着伞,一手为陈三爷擦去脸颊上剩余的水滴。

陈三爷想躲。

“别躲!”西姨太说了一句,轻轻为陈三抹干净。

陈三爷忙说:“太太,这么晚了,您怎么还来这儿?”

西姨太莞尔一笑:“乔太太今晚请客,吃广东烧鹅,我去她家吃饭了。”

陈三爷点点头:“雨大,别着凉,我送太太回车上吧。”

西姨太微点香颔。

陈三爷接过雨伞,一手撑着,和西姨太肩并肩,走向汽车。

突然,西姨太转头说了一句:“你哭过?”

“啊?没,没有!”陈三爷尴尬地一笑,“雨水!雨淋的!”

西姨太不再追问,两人来到车前,陈三爷打开车门,礼让西姨太上车。

西姨太凝立片刻,并没上车,突然夺过雨伞,倏地一下,将雨伞合了起来,而后扔进了车里,随后对司机吩咐了一句:“雷子,你先回去吧!我和陈先生有话说。”

“好的,太太,多久来接您?”

“再说吧!”

司机一踩油门,汽车消失在雨幕中。

陈三爷都惊了,把雨伞扔车上了,现在雨正大,哗哗地下,两人站在雨中,瞬间浇成了落汤鸡。

陈三爷赶忙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罩在西姨太头上:“太太,雨太大了!别淋坏了!”

西姨太一把扯掉,笑道:“你都不怕,我怕什么?”

“您身子金贵,比不得乡下粗人!”

“咯咯咯咯。”西姨太爽笑起来,“我一点也不金贵,我吃的苦,不比你少!”

说完,西姨太放飞了自我,疾行几步,张开双臂,跑在雨中,拥抱雨水,拥抱夜空。

蓦地,身形辗转,转了一个圈儿,呢子大衣下摆飞扬,宛若一个顽皮的少女:“啦啦啦,陈三,来追我啊——”

陈三爷都傻了,想不到往日端庄内敛的西姨太竟是这么调皮:“太太,水滑!别跌倒!”

西姨太咯咯大笑,根本不顾陈三提醒,宛若小燕子,窜梭在雨中:“那就别让我跌倒——”

突然西姨太脚下一滑,身子一个趔趄。

陈三爷飞快地冲过去,一把将她托住。

西姨太动情地看着陈三爷,突然挣脱了,一个起势,跳起了华尔兹,舞步轻盈,一步一步沿着街道挪移:“陈三,你还不过来?华尔兹不是一个人跳的!”

陈三爷深吸一口气,这一刻,突然放下所有烦恼,这电闪雷鸣,这风雨交加,这奔放的西姨太,至暗时刻,春光乍泄!

西姨太犹如一道光,射入他漆黑的人生,带着他飞回无忧无虑的童年。

陈三爷紧跑几步,迎了上去,一搭西姨太的手,两人共舞一支优美的华尔兹。

雷声为节拍,雨幕做舞台,迎着道道闪电,共舞一折人生精彩!

脚步轻盈,身姿旋转,乾坤挪移,天地轰鸣。

街上一个人都没有,二人尽情地跳着,只有风雨雷电,在观看,在聆听。

陈三爷二十七年的人生片段,汇成灯火琉璃的浮光魅影,在眼前不断闪过。

他看到了母亲,看到了师父,看到了师姐,看到了灯火辉煌的香榭丽舍大街,看到了气势恢宏的英吉利教堂。

忘记了烦恼,忘记了忧愁。

他从没这么高兴过,从没这么放开过,带动西姨太的身躯,飞快旋转,恨不得冲破云层,首达天际。

雨停了,万籁俱寂。

两人湿乎乎地走在大街上。

没有交流,无声胜有声。

突然,西姨太问了一句:“告诉我实话,你到底怎么了?”

陈三爷淡淡一笑:“没事。”

“没事你会哭?眼睛都哭红了!”

“我自己的事。”

西姨太俏皮地说:“你是我的舞伴,你如果不开心,下次我们可没法共舞了。”

陈三爷一笑:“太太,我真的没事。”

“我命令你说!”西姨太突然严肃起来,面容瞬间由娇媚变成了霸气。

陈三爷长叹一声:“是这样,因为我的过错,龙三爷迁怒于玫瑰,我己经从老华爷手上赢回来五百万,可还差三百万,明天必须补齐,否则……”

西姨太听罢不屑地一笑:“嗨——多大点事儿啊?我以为是什么事呢!”

陈三爷一惊:“太太,您听准了,是三百万!”

“对啊,是三百万啊,我听清了!”

陈三爷目瞪口呆。

西姨太扑哧一笑:“没事,我给你!”

“别!”陈三爷断然拒绝。

“就当我借给你的!”

“不不!绝对不行!”

“我知道你骨头硬,我没让你吃软饭,我说的是借!”说到这儿,西姨太咯咯一笑,“记得还利息哦!”

35岁的女人,成熟中透着妩媚,不似玫瑰放浪粗野,不似沈心茹内敛含蓄,却有一种世俗的练达和包容。

“豪门闺秀”,也许只是世人贴上的标签。

她只是一个女人,实实在在的女人。

陈三爷心头一颤,他知道,为了救玫瑰的命,他欠了西姨太一个天大的人情。

“好冷。”西姨太抱了抱肩,哆嗦着说。

能不冷嘛,浑身都湿透了。

“太太,跟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