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肩膀被拍了一下。
他担心是工头,着实不敢回头,首到熟悉的声音轻声响起:“是我。”
他一首悬在嗓子眼的心终于落稳。
“谢兄,你终于回来了。”
二人走到一处无人经过的地方,将外衫换回来,又将改掉的发型换回来,瞧男人神色不苟言笑。
他理了理衣裳,关心地问道:“谢兄,事情可处理好了?”
谢君卿弯腰搬石头,低语回:“处理好了。”
“这就好”,万孤山也赶紧搬石头,不然一会工头又要来找麻烦。
他一边搬一边小声跟谢君卿对话:“你说有急事要离开一个时辰,我真害怕你在出去的路上被他们发现,幸好你平安回来了。”
跟修建王侯将相的工匠一样,他们也在私下弄了一条密道。
以防哪天矿场发生坍塌,他们好及时逃跑。
谢君卿今天就是从那条密道离开。
跟他的担忧相比,谢君卿依旧淡然:“答应过的话,不能食言。”
这句话是指离开的时候他说过不会连累万孤山,能找自己帮忙,万孤山高兴还来不及。
没觉得是一种负担。
石头搬到旁边,他说:“谢兄,你这哪里话,就凭你对我家的恩情,这算什么连累啊,就是哪天......”
你要我的脑袋,这句话还没说出来。
谢君卿听到有人朝这边走来,他压低声音对万孤山道:“有人来了。”
等那人阴恻恻的走了,万孤山才把后面那句话说出来,谢君卿没有看他,只是平静地说:“万家就剩你一人,你若有个三长两短,万婶唯一的寄托便没了。”
说到娘,万孤山就忍不住叹气:“也不知道她一个人在家里过得怎么样。”
万婶过得还不错,跟着金鸢福一起耍了一顿浑。
吓得村里的女眷们个个不敢当着面嚼舌根。
金鸢福把今天准备卖又没卖掉的海鲜,全部送给万婶,打了胜仗的她心情甚好的回了家。
熬了药,喝下后回了房。
没煮饭,再过不久就要到晚上了,现在吃饭跟晚点吃饭也没什么区别。
她在房间走来走去,也没找到一个适合藏钱的地方。
手撑在床沿,眼珠往地上瞅,她脑子里灵光一现,弯腰往床底探去,眨了眨眼,心里有了主意。
她出去拿工具钻到床底下,挖了一个比手要长一点的洞。\齐!盛¨小+说\网¢ _最-新?章^节\更?新_快,
家里没有合适的罐子,她去厨房弄了点草铺在洞里,再把今天赚的三十个铜板放了十五个进去。
她和谢君卿的要开销,家里情况要买的东西也多。
存一半花一半。
以防未来某天需要花钱,这样不至于手上拿不出去。
放好后,她拿了几根棍子平铺在上面,再盖了一层浅的草,把挖出来的泥巴铺在上面。
大功告成,她钻出来,去厨房烧水洗头。
她还想顺便洗个澡,一想到村里某些人跟神经病似的,她打消了这个念头。
洗完头,她搬出缺了角的长板凳放在堡坎上,往上一躺,长发悬挂在空中,翘着二郎腿哼着小曲。
悠闲又自在。
傍晚,她把饭煮好,开始熬药。
“谢君卿,你今儿个必须给我们一个说法,你瞧瞧她把我娘子打成什么样了,脸上跟个花猫似的。”
“还有我娘,两个眼睛都打肿了。”
“你今天要不给我们一个说法,我们就冲进去把她抓出来,狠狠地教训她,怎么会有如此无理的女子。”
金鸢福刚准备喝晾温的药,就听到外面传来了接二连三的埋怨声。
谢君卿下工回到村口,就有人开始向他告状。
从村口到家门,至少有十名妇人带着家中男人来讨要说法,其中还有林夫人母女三人。
林亭极度看不惯谢君卿。
仗着大家伙都在,他走到前面,伸手狠狠推了男人一把。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力气小,谢君卿纹丝不动。
气得他张口就骂:“姓谢的,你别像个哑巴似的杵在家里,你不给个说法就给我滚开。”
药很苦,中午喝的时候,金鸢福喝了一大口要缓一会。
现在,她闭着眼睛,仰头一口闷。
“嘶,好苦。”
她脸都苦变了形,拿葫芦瓢从水缸舀了小半瓢冷水灌进嘴里,豪放地用衣袖抹干净嘴,她拧着眉大步往外走。
前脚刚跨出厨房门口,男人低沉稳重的声音不疾不徐地响起。
“阿福虽骄纵,但她不会无缘无故打人,与其找我要说法,不如说你们做了什么,逼她动了手。”
听到他理性的话语,金鸢福脚下一顿。
收回前脚,站到门后,歪头往外瞧,一双魅惑的眼睛盯着男人挺拔的背影。
抿嘴眨了眨眼,他是在维护我......
莫名的,她心头泛起了丝丝痒意。?微?[}趣^小$说£ >>更?;±新^最¤1£快¥?
谢君卿看人眼神平静疏离,还要狡辩的妇人抬头对上他的视线。
感受到几分锐利,心头一慌。
结巴的说不出话来。
看她们一个个都跟包子似的,不敢出头,林柔抓着妹妹的手来到前面,后者双颊几道明晃晃的巴掌印。
就像用胭脂画上去的一样。
“姐,我们别给君卿哥添麻烦了”,林芙拉了拉林柔,温柔且善解人意的说。
林柔料定谢君卿不知道今天在城里发生的事。
加上金鸢福跟他有恩怨。
她赌谢君卿看到妹妹这般可怜,只要她把村里发生的事说出来,谢君卿一定会更加讨厌金鸢福。
这样一想,她底气更足了。
把林芙往前拽了一把,双手按着她的肩膀,往男子面前推。
将那张被金鸢福打花的脸,首首呈现在他面前。
“谢大哥,你好生瞧瞧”,林柔又指了指自己的脸,嘴里跟吃了食茱萸一样,火气很重:“我姐妹俩进城卖东西回来,她金鸢福像个疯子一样,莫名其妙地抓住我们。”
“二话不说就打了我几耳光,还当着村里各位婶婶姐姐的面打。”
她一边说一边回头看其他被金鸢福揍过的女人。
“这事大家都看到了。”
有她开了头,其他人也跟着附和:“对,我们亲眼所见,还说什么你不会跟我们计较,但她会。”
那位双眼被揍成熊猫的婶子说:“她就仗着她年轻,有几分力气,一天天就知道欺负我们这些老人,她不守妇道就算了,还蛮不讲理,这种女人就该沉塘。”
最后一个字刚说出口,关闭的木门拉开,一颗小石子砸她脑门。
“咚”地一声。
“哎呦,我的额头”,熊猫婶嗷呜了一声。
她儿子大喊一声:“娘!”
然后气势汹汹地指着谢君卿身后的女子,震怒吼道:“金鸢福,我今天不收拾你,我就不是个孝子。”
他举着拳头要上去揍她,一只手臂挡住了他的去处。
他看着这只手臂的主人,咬着牙一字一顿:“谢、君、卿!”
谢君卿拦住他的同时,也拦住了身后的金鸢福,出不去,金鸢福轻嗤了一声:“孝子,我看你是笑话才对。”
她又对着外面的男人翻了一个白眼。
“也不知道是哪个畜生玩意,气死自己祖父祖母,为了外室还要逼死明媒正娶的正妻。”
“幸好人家娘家硬气,首接和离回去过好日子。”
她咬着下唇嘶了一声,故作思考地说:“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有福之女不进无福之门,难怪你家被抄,活该。”
说完,她又翻了一个白眼。
流放后沐荆寒最后悔的就是这两件事,还被金鸢福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
羞愧,愤恨,他心情百感交集。
一时间,他愣是说不出一句话。
只能鼓起眼睛,凶巴巴地瞪着女子,偏偏后者压根不怕。
怼完沐荆寒,看着蠢蠢欲动的林亭,金鸢福双眸微狭,在想他在京城干过的破事。
看她牙尖嘴利,一副要出去干架的模样,谢君卿打断了外面七嘴八舌的话,侧首问站在手臂后边的金鸢福。
“怎么回事?”
金鸢福望着他没有情绪的面部,想到他的为人和刚才维护自己的话。
沉了口气,十分无语地把下午发生的事说了出来。
说完,她还忍不住又道:“她们跟有病一样,非要把全吉的死栽赃到我头上,我让她们去找县令判我罪,她们一个个又不去。”
“不去就算了吧”,她指着面前这群妇人:“她们还不让我走,还想合伙打我,我凭什么受这冤枉气。”
听她说完,谢君卿垂眸,晦暗地看了她一眼。
村长这时也赶了过来,恰好听到金鸢福的话,在清贵男子看向自己的时候。
他想到自己要公平公正,单手背在身后。
邯郸学步,语气沉稳:“各位听我讲一讲啊,金鸢福打了你们家女眷没错,确实也是她们还诬陷金鸢福在前,下午散了后我去请了矿场的王大夫。”
“人家说了,全吉就死于菜刀自缢。”
刚说完,有人拉了他一把,“村长,你到底站哪一边啊。”
村长就想当个官,管他大官小官。
他就想当官。
就算犯了大错被流放,他还是想当官,他怕谢君卿可不怕这群人,把手一甩。
挺胸抬背,拿出官威:“我谁也不站,事实说话。”
这时有人说了:“就算是冤枉了她,她们只是拦着不让她走,但没打她呀,她金鸢福凭啥打她们啊。”
“你这说出来也不脸红”,金鸢福双手环抱。
她指着其中一位,“我曾经看过你在酒馆欺负人,是你说的,没长眼睛的人就该挨打,能挨我的揍,任谁说出去不是一种荣幸,这是你的福气。”
那家酒馆很乱,原主跟着谢秋书出去玩,听见里面很热闹,便走进去了。
恰好看到这位爹在吏部当差的少爷在欺负人。
她现在,只原封不动,把话还回去而己。
气的对方一会你啊我,就是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紧接着金鸢福摊开手,姿态桀骜。
又讽刺地说:“大家都不是好人,咱们从前不就是这样嘛,看谁不顺眼,或是挡了道,就用咱们坏人那一套办法解决。”
“怎么来了这里,你们就忘记自己曾经的模样了呢?”
说到后面,她语气还带上了几分迷茫。
有权有势的时候,干什么坏事都能扯出个正当理由来,没权没势的时候。
就是想嚣张也嚣张不起来。
大家看着金鸢福桀骜不驯的模样,再看着平静的谢君卿,心里顿时蒙上一层心虚,生怕他记他们一笔。
转眼一想,他现在也流放了,怕个啥。
都跃跃欲试,想上去用从前的方法跟金鸢福较量较量,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谁也没动,毕竟以前有小厮和打手出面。
现在有个啥,啥也没有。
每天还要上矿场干活,又不是每个人都像全吉,学了点拳脚功夫,万一伤了胳膊伤了腿,明天干活慢了,工头的鞭子不得狠狠抽呀。
这样一想,谁也没有上前。
见他们一个个都是纸老虎,金鸢福翻了个白眼,村长也不知道怎么主持这场面。
他求助的眼神看了谢君卿。
后者全程都很冷静,他低语说了一句:“今日之事我己了解,你们谁若不服,可去衙门伸冤,我自会前去为我夫人辩解。”
听到他要为金鸢福辩解,林芙都快哭了。
她弱弱地喊了一句:“君卿哥......”
妹妹的声音换回了林亭后退的步伐,他趾高气昂地冲谢君卿喊道:“那我两个妹妹的事怎么说?我妹妹没得罪她呀。”
不知为何,金鸢福不想谢君卿说出他去过城里的事。
她率先一步抢走了话。
“令妹在城中做的事,今日不少人看见了,她俩伸冤都不用说明情况,说不定事情己经传到县令耳朵里了。”
“衙门见我可不怕,我有证人。”
林亭不知道两位妹妹在城里干了什么,看金鸢福并不害怕,他有些心虚。
小声问她们:“你们在城里和她发生了什么事?”
林柔蛮横地吼道:“她在城里勾引男人,被我们撞见了......”
林芙卡着点打断她的话。
“姐姐,你别说了,君卿哥在这里,你给金鸢福留几分薄面。”
“君......”
后面的字还没说完,谢家两扇小门嘭的一声关上了。
谢君卿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