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北话锋一转,继续道:“虽然没有查到他的身份,不过,我发现有一个人,似乎跟他有些关系。”
听到她的语气,楚秋瞬间会意:“是何语风?看来这家伙确实有问题。”
“不只有何语风。”
燕北道:“被他带走的月首,身份可不简单。她曾是大衍宗最后一代传人的后人,而且,她还有与我相同的经历。”
这句话,让楚秋忍不住看向谢秀,“月首是你们皇族的血脉?”
谢秀表情凝重,缓缓地点了点头,说道:“虽然没有确凿的证据,但老祖的态度,还有何语风的表现,都证明她与大胤皇室有些关联。”
“不过,燕北所说的经历,应该不单只是皇族血脉,恐怕也与‘大玄’有关。”
“皇族血脉,除了被气数限制,本身就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普天之下,除了大玄的皇室拥有非凡天资,这种血脉对于其余的皇室族人来说,反而是弊大于利。”
谢秀道:“月首很可能是某些人试图重现大玄血脉的受害者,带她离开的何语风,应该也与此事脱不了干系。”
“这些都只是猜测,与那面具人又有何关联?”
楚秋微微颔首,然后说道:“难道你们怀疑那面具人是林听白?”
能与大玄血脉有所牵扯的人,能够怀疑的对象也就进一步缩小了范围。
林听白,就是最有嫌疑的那一个。
但楚秋从乾一口中得知了林听白如今的下落,知道他除非有分身之能,否则很难跑到大胤来搅风搅雨。
更何况那面具人初次现身的时候,还是在大离境内。
而且那一手出神入化的神印诀,虽然是用来混淆视听的障眼法,但也不是林听白那疑似‘空无功’的手段所能偷师的。
所以,那神秘面具人会是林听白的可能性极低,只不过,因为他的行事作风过于‘阴险’,怀疑他是林听白,也并非没有缘由的无端猜测。
果不其然,燕北闻言也是说道:“除了林听白之外,就我们所知的三品武夫,确实没一个人能跟他对得上号。但我在追查线索的时候,却发现了一件很有趣的事。”
“何语风当年也曾参与过灭魔之战,像谢秀的师父,都对他有些印象。只是那时的何语风,与现在表现出来的状态截然不同。-山?叶′屋- ¢耕,薪·醉~全-用贪生怕死来形容,也毫不为过,留给其他人的印象,自然算不上有多好。”
“这件事,师父确实与我提起过。”
谢秀点了点头,表示燕北所言非虚,“何语风当年在灭魔之战时,的确没有出手过几次。遇到魔门三品,几乎都选择了逃避,哪怕是大离武夫,对他也颇有微词。”
楚秋闻言,想到初见那何语风时,对方正与月首跟谢应两人交手,甚至可以说是压着那二人打。
其他的暂且不提,光是从表现出来的实力去判断,怎么也不像是一个‘贪生怕死’之辈。
“所以你们的意思是,当年的何语风,跟现在的何语风,早就不是一个人了。”
楚秋看向燕北与谢秀,“无声无息地替换了一名三品武夫,这是魔门的手笔。”
此时,楚秋并非是疑问,而是肯定的语气。
或许邪惑也可以做到这一点,但就事论事来说,肯定还是魔门更有可能做到这种事。
“魔门确实是最有嫌疑的那个,但我和燕北都觉得,何语风更像是接触了魔门余孽,从他们口中得到了某些‘真相’。”
谢秀同样也认可楚秋的说法,不过接下来,他还是给出了自己的看法,“因为何语风,本身就与大衍宗有些关联。当年大衍宗覆灭的原因,至今仍是未解之谜,如果魔门利用这一点,并且把月首的存在告知给他,或许这就是何语风会不远万里来到大胤趟浑水的理由。”
“何语风这么做的理由,其实并不重要,最关键的问题还是在于那个面具人。”
这时燕北接过话来,说道:“我从何语风‘不小心’暴露的蛛丝马迹之中,发现他使用了魔元的力量。而掌握这种力量的,只有魔门。”
虽然这样说,并不算准确,因为掌握了这种力量的人不单只有魔门,譬如大玄,亦或是那些老东西,都知道魔元的使用方法。
但这一切的源头,的确与魔门脱不了干系。
再往前追溯,或许一些蛮人也掌握了魔元的力量,可归根结底,还是魔门使用者居多。
如今散布在三座江湖的魔元,以及利用魔元成阵的法门,几乎都来自于魔门、大玄这两家。
排除大玄参与此事的可能,最有嫌疑的,肯定就是魔门余孽。
“何语风与魔门的关联,暂且不提,但那夺走祸星剑的神秘人,有极大可能,就是当年活下来的魔门三品之一。!萝,拉!晓,税! ¨毋`错*内\容¢”
谢秀缓缓说道:“而且,这也能侧面说明,为什么何语风会像是变了一个人。修炼魔门功法,对心性的影响,完全不输邪惑创造的‘诸法网罗’。甚至,这门诸法网罗从从根本来说,只是强夺他人的记忆,混淆了自身的存在,而魔门功法却能够扭曲一个人的‘本质’。何语风故意留下的破绽,或许就是为了把这件事告诉给我们。”
不过。
就在这时。
谢秀的手掌忽然颤了颤,紧接着突然抬高。
“你们似乎搞错了一件事。”
“为何会把大玄的嫌疑排除出去?就因为那个大玄皇族么?”
荒雨歇的语气缓和,却是一针见血道:“大玄遗留在世间的皇族血脉,还能成长到如今这般地步,那个化名乾一的女子,显然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你一个蛮人,还好意思说别人不是省油的灯?”楚秋看向谢秀的手掌,笑着道:“先把你自己的问题交代清楚再说吧。”
“我的事,早就己经说清了。”荒雨歇道:“如果你们不信任我,完全可以利用邪惑的记忆,将我从九皇子体内剥离出去。”
“楚兄说得没错,你的问题尚未交代清楚,还是不要随便表态了。”谢秀攥住拳头,强行将荒雨歇的意志压了回去。
不过,荒雨歇显然没有就此放弃的打算,仍然继续说道:“那个面具人,或许就是离三。”
说完这句话,荒雨歇彻底没了声息。
离三?
楚秋心中微动,对二驴道:“看好他们两个,憨货。”
二驴叫了一声,似乎有些疑惑。
但下一秒,楚秋便己转身离去,同时开口道:“杨垂皇,干活了。”
……
大离。
宁州城,监察司。
原本还在翻阅卷宗的黄江忽然停住动作,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道:
“你以为自己躲到监察司就能万事大吉了?”
话音落地的同时。
一道身影竟是如同鬼魅般,出现在前方几步之外。
望着眼前之人,黄江那消瘦的脸庞之上全无一丝笑意,冷冷地道:“现在外面有多少人都等着用你的脑袋去换赏,易大人,你的胆子不小啊。”
深夜‘来访’监察司,无声无息出现在黄江面前的人,正是如今大离风头最盛的重犯。
前护国司司主,易太初。
如今的易太初,比起前不久,确实狼狈了不少。
换下了官服,穿着件有些破旧的长袍,整个人所散发出来的气息十分危险。
也很显然,他从北边赶到宁州,这一路之上绝不可能是顺风顺水。
“黄江,我的时间不多。”易太初坐到黄江对面,从怀里取出一封信件递了过去,“这封信,交给楚秋。”
黄江闻言,只是扫了一眼,淡淡道:“你也知道,如今夜主并不在大离。”
“我知道。”
易太初的语气平静,“交到你手上,也没有什么区别。”
听得这话,黄江笑了笑,“我可不记得你我二人有这样的交情。”
“犯了这么大的事,你还指望监察司能向你伸出援手,未免想得太美了。”
他将信件推回到易太初面前,“这个忙,我可帮可不帮,如果你没一个能说服我的理由,那就带上你的东西离开这里,我只当你今日从未来过。”
给易太初雪中送炭,黄江还没慈悲到那个程度。
他只是练了佛门武学,不代表就是佛门的有德高僧。
在这节骨眼,能不对易太初落井下石,就己经算是给足了面子。
毕竟,易太初的‘背叛’,令沈仪勃然大怒,不惜一切代价都要他死。
哪怕监察司在南方一带己经站稳了脚跟,一旦易太初的消息传了出去,只怕连武盟都未必坐得住。
摆在面前的好处,不是人人都能任其溜走的。
“除非三品出手,否则,我想走,你们监察司也拦不住我。”
易太初的表情没有多少变化。
随后突然道:“如果我说,我是被人陷害的,你怎么看?”
“天底下谁有胆量陷害你这位护国司司主?”
黄江不由失笑道:“夜主无心朝堂,林听白下落不明,你在大离的权势地位,就连赵相都逊色三分。难道你想说,是赵相故意设计陷害你这个陛下宠信的孤臣?”
以护国司和易太初在沈仪心中的地位,哪怕有人故意设计陷害,只怕也不会动摇沈仪的立场。
毕竟这些年来,护国司屡次办事不力,沈仪也并没有大发雷霆。
再加上林听白从中进言,使得易太初的地位水涨船高。
此番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只有一个可能。
那就是沈仪亲眼看到了刺杀自己的人。
“国师如今还住在自己那花苑之中,何时下落不明?”
可在这时,易太初意味深长地看了黄江一眼,将这个话题一笔带过,“想要冒充一个人的容貌身形,甚至是平日里的言行举止,这算不上什么难事。” 这句话,倒是一语双关。
因为现在,大离国师就好好地待在他自己的花苑之中,偶尔还会替沈仪分忧一二。
只是逐渐退出了大离中枢,不再把持大权。
论言行举止,容貌身形,如今的‘林听白’,几乎没有任何破绽。
“易容改面,模仿你的言行举止,这些确实算不上什么难题。但你的武学和修为,又该如何模仿?”
黄江淡淡道:“就算是三品武夫,除非对你极为了解,不然如何瞒得过皇城里那么多高手?”
皇城内的西品神通不止一两人,倘若行刺的‘易太初’是假的,不可能看不出半点破绽。
“这就是他们最厉害的地方。”易太初道:“他们就是算准了我会在那时出现,所以才会选在那个时间行刺陛下。
其他人为何看不出破绽?因为,杀出皇城的人,的确是我。”
“既然承认了此事,你想翻案的难度可想而知。”黄江道:“监察司没有这个本事替你洗刷冤屈,更何况,如今皆是你一面之词,不可尽信。”
“你不必信我。”
易太初平静道:“你只需要把话带给楚秋,他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黄江抬起眼眸,看向如今这个颇有几分狼狈的护国司司主。
半晌后,颔首道:“这个帮,我可以帮你,但你也要替我做一件事。”
易太初毫不迟疑道:“交易应当有来有往,需要我帮你做什么。”
黄江缓缓道:“你是西品武夫,而且还是西品神通境内数一数二的人物,你觉得我该让你帮我做什么?”
易太初眯了眯眼,旋即道:“说吧,你要杀谁。”
黄江微微一笑,“你难得登门,不如先喝一杯再说。”
听到这话,易太初深深看了黄江一眼,却也没有拒绝,“那就要看你的酒,留不留得住我了。”
……
翌日早朝。
沈仪冷眼望着那群一言不发的群臣,脸色有些难看。
一半是因为近段时间的朝政所累。
另一半,则是‘遇刺’之后,伤势尚未恢复。
但无论是哪种原因,殿上群臣都能感受到一种氛围。
陛下的心情很差。
在这种时候,谁都不可能上前触霉头。
“众卿,莫非无话可说?”沈仪沉着嗓音,冷冷道:“怎么今日都在装聋作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