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虎和赵龙听他如此羞辱陆准,顿时怒火中烧,便要发作。
陆准抬手止住了他们。
他看着钱立本,眼神平静,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
“钱侍郎的意思是,本王在无理取闹了?”
钱立本干笑一声:“下官不敢,下官只是就事论事。”
“规矩就是规矩,辽王殿下若是不满,大可去陛下面前参我一本。”
他有恃无恐。
这刁难陆准的命令,本就是上面交代下来的。
他一个小小侍郎,不过是奉命行事。
陆准就算闹到陛下面前,陛下难道还会为了这点“小事”,惩罚他不成。
陆准缓缓站起身,走到钱立本面前。
“钱侍郎,本王再问你一遍。”
“流民的钱粮,户部,是给,还是不给。”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绝。
钱立本被陆准的气势所慑,心中微微一凛,但随即又强硬起来。
“辽王殿下,下官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文书不合规制,钱粮,不能拨付。”
“这是户部的规矩,也是朝廷的法度。”
他梗着脖子,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
大堂之内,气氛瞬间紧张到了极点。
一些在偏房办公的户部小吏,也都被这边的动静吸引,悄悄探头张望。
“辽王殿下这是要硬闯啊。”
“钱侍郎也是硬气,竟然敢顶撞亲王。”
“有好戏看了。”
就在此时,陆准突然笑了。
那笑容,却让钱立本感到一阵莫名的寒意。
“好一个规矩,好一个法度。”
陆准从福宁手中接过一份卷宗。
“钱侍郎可知,本王奉旨安置流民,乃是陛下钦命。”
“你今日以区区文书格式为由,拖延钱粮,阻碍陛下旨意推行。”
“这又算是哪门子的规矩,哪门子的法度。”
“还是说,在钱侍郎眼中,陛下的旨意,还不如你户部的一纸空文重要。”
他猛地将卷宗拍在钱立本的桌案上。
“本王现在,就要这笔钱粮。”
“你若不给,本王便只能认为,户部是在公然抗旨。”
“届时,本王会亲自入宫,向父皇禀明一切。”
“看看父皇,是要维护你这所谓的规矩,还是要维护他自己的圣谕。”
钱立本脸色大变。
他没想到,陆准竟然如此强硬,直接把抗旨的大帽子扣了下来。
这罪名,他可担当不起。
“辽王殿下,你……你这是强词夺理。”
他声音有些发颤。
“下官绝无抗旨之心,只是秉公办事。”
户部大堂。
钱立本额头上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他看着陆准那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架势,心中叫苦不迭。
这辽王,简直就是个滚刀肉,油盐不进啊。
他知道,今日若是不给个说法,怕是难以收场了。
“辽王殿下,您这又是何苦呢。”
他语气软了下来,试图打个圆场。
“下官也是奉命行事,您……”
“奉谁的命?”
陆准打断他,目光如电。
就在钱立本左右为难,不知如何是好之际。
一个沉稳的声音,从大堂外传来。
“何事喧哗。”
众人循声望去。
只见一名身着绯红色一品官服,须发皆白,面容清癯的老者,在一众官员的簇拥下,缓步走了进来。
此人,正是当朝户部尚书,孙志清。
他目光扫过堂内,最后落在陆准身上,脸上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
“原来是辽王殿下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孙志清拱了拱手,语气客气,眼神却带着几分审视和不易察觉的冷意。
“不知辽王殿下,因何事与钱侍郎起了争执。”
“若是有什么误会,说开了便是。”
“我户部上下,断不敢怠慢了王爷。”
钱立本看到孙志清到来,如同看到了救星,连忙躬身行礼。
“下官见过尚书大人。”
孙志清微微颔首,目光转向陆准,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仿佛真的是一位慈祥的长者。
“辽王殿下,老夫方才在后堂处理公务,听闻前厅有些喧哗,不知所为何事?”
他语气温和,仿佛对眼前剑拔弩张的气氛毫不知情。
“若是因为钱粮之事,还请王爷息怒。”
“户部掌管天下钱粮,事关国计民生,每一笔支出,都需慎之又慎,按章办事。”
“想必是下头的人,在某些细节上与王府的文书有些出入,这才耽搁了。”
“王爷放心,此事老夫会亲自过问,定会给王爷一个满意的答复。”
孙志清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解释了户部的难处,又给了陆准面子,还把责任轻轻推给了“下头的人”。
典型的官场太极。
陆准心中冷笑,这老狐狸,果然比钱立本难对付。
“孙尚书言重了。”
陆准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本王奉父皇旨意,安置京城流民,此事刻不容缓。”
“数万流民嗷嗷待哺,多拖延一日,便不知有多少人要饿死冻死。”
“本王今日前来,不是来听户部解释困难的,而是来要钱,要粮。”
“父皇的旨意,孙尚书应该比本王更清楚其分量。”
孙志清脸上的笑容不变,眼神却微微一凝。
这个辽王,果然如传闻中一般,桀骜不驯,不好相与。
“辽王殿下体恤民情,老夫深感钦佩。”
孙志清话锋一转,叹了口气,“只是,王爷有所不知,如今国库空虚,各地用度紧张。”
“尤其是今岁雪灾,朝廷拨付了大量钱粮赈灾,至今尚未缓过劲来。”
“王爷此时申领如此巨额的钱粮,着实让户部有些为难啊。”
他这话,明着是诉苦,暗地里却是在暗示陆准,你这是狮子大开口,不顾国家大局。
钱立本在一旁连忙附和:“是啊,尚书大人所言极是。”
“王爷,并非我等故意刁难,实在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福宁站在陆准身后,气得脸色发青。
这些当官的,嘴脸真是一副比一副难看。
王虎和赵龙更是双拳紧握,若非陆准示意,他们早就冲上去理论了。
陆准看着孙志清,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
“国库空虚。”
他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大堂。
“孙尚书,本王昨日才听说,吏部尚书李大人嫁女,那嫁妆,可是绵延了十里红妆,轰动京城。”
“还有,宛妃娘娘的母族周家,前几日又在京郊新置办了一处别院,据说比皇宫的御花园还要奢华。”
“这些银子,难道都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不成?”
“还是说,国库的银子,只对某些人空虚,对某些人,却取之不尽,用之不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