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吟依旧沉浸在自己还是座上宾的幻想中，全然不知外界早已天翻地覆。
一阵沉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在空寂的甬道中回荡。
脚步声在李吟的牢房外停下。
李吟的叫嚣声微微一顿，他眯起眼睛，透过昏暗的光线，看向来人。
来人正是陆准与赵尔炎。
陆准面色冷峻，看着在牢笼中如同疯狗般狂吠的李吟，眉头微蹙。
“闭嘴。”
陆准的声音不高，却瞬间让李吟的叫嚣声卡在了喉咙里。
李吟猛地转过头，死死盯着陆准，眼中先是闪过一丝惊疑。
“你……你是谁？敢这么跟本王子说话？”
他色厉内荏地质问道，但紧接着，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他的脑海。
“不对，这满头的白发……你是辽王陆准！”
李吟失声惊呼，脸上的嚣张气焰瞬间消散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难以置信与一丝丝恐惧。
自己不是派五万大军宰他去了吗？
怎么会出现在这？
陆准没有理会他，神情淡漠。
一名狱卒早已识趣地搬来一张椅子。
陆准从容坐下，目光平静地审视着李吟，仿佛在看一只待宰的羔羊。
就在这时，李吟又看到了站在陆准身后的赵尔炎。
急忙喊道：“赵都护，赵都护！你快……快放本王子出去。”
“周都护呢？本王子与他可是盟友。”
陆准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淡淡开口道：“你的五万大军，已经灰飞烟灭了。”
“如今，只剩下三千多名俘虏，正在辽东的各个矿场和工地，进行‘劳动改造’。”
他顿了顿，语气中带着一丝玩味：“高丽国，能凑出这五万兵马派给你，已经是极限了吧？”
李吟如遭雷击，脸色瞬间惨白，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不！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他疯狂地摇头，歇斯底里地嘶吼着，完全无法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
“我的五万大军……怎么可能……”
赵尔炎冷哼一声，上前一步，沉声道：“李吟王子，事到如今，就别再自欺欺人了。”
“这是事实。”
“你的主将林元，早已战死沙场，尸骨无存。”
“副将崔岩，倒是还活着，不过此刻也跟你一样，正在锦城的大牢里待着呢。”
赵尔炎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柄重锤，狠狠砸在李吟的心上，将他最后的一丝幻想彻底击碎。
“想活命，就乖乖回答殿下的话，或许还能留你一条狗命。”
赵尔炎冰冷的声音，如同死神的宣判。
李吟听到这话，再看到陆准那平静无波却又深不见底的眼神，心中的防线彻底崩溃。
他双腿一软，“扑通”一声，竟直接跪倒在陆准面前，涕泪横流地磕头求饶：“辽王殿下饶命，殿下饶命啊。”
“这……这一切都不是我的主意啊！”
“都是周隆昌！都是周隆昌那个奸贼逼迫我的！是他花言巧语，蛊惑我出兵的。”
“我……我也是被他蒙骗了啊。求殿下明察，饶小人一命吧。”
陆准看着跪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丑态百出的高丽王子，眼中闪过一丝厌恶。
“本王再问你一遍，你和周隆昌，都密谋了些什么？”
“一五一十，仔仔细细，说清楚。”
“若有半句虚言，或者任何隐瞒，本王保证，你会比崔岩死得更惨。”
陆准的声音平静，却带着刺骨的寒意，让李吟的身体抖得更厉害了。
李吟不敢有丝毫迟疑，如同竹筒倒豆子一般，将他与周隆昌之间的所有密谋，包括如何策划出兵，如何瓜分利益，如何企图暗害陆准，全都一五一十地交代得清清楚楚。
他甚至连周隆昌许诺事成之后，会将辽东某个矿产丰富的县城割让给他作为封地这种细节，都说了出来。
陆准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但眼神却愈发冰冷。
待李吟说完，陆准从怀中取出一份早已准备好的供状和印泥。
“把你刚才说的，都在这上面写清楚，然后签字画押。”
李吟哪里敢不从，连忙接过纸笔，颤抖着手，将自己的罪行一一记录下来，最后恭恭敬敬地按上了手印。
陆准接过供状，仔细看了一遍，确认无误后，才对一旁的赵尔炎说道：“赵都护，把人带下去吧，押往锦城大牢，好生看管。”
“是，殿下。”
赵尔炎躬身领命，随即招手叫来两名亲卫，将早已吓得瘫软如泥的李吟拖了出去。
牢房内，只剩下陆准和赵尔炎二人。
陆准缓缓站起身，走到赵尔炎面前，目光深邃地看着他，语气中带着一丝赞许：“赵都护，你很识时务。”
“本王相信，你今日所做的决定，将来，你一定会为此感到庆幸。”
赵尔炎心中一凛，连忙再次躬身行礼，语气无比诚恳地说道：“殿下言重了，能为殿下效劳，是属下的荣幸。”
“属下必当竭尽所能，为殿下镇守辽东，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陆准微微颔首，对赵尔炎的态度还算满意。
他话锋一转，问道：“周隆昌之事，消息可曾上报朝廷？”
赵尔炎连忙回答道：“回禀殿下，已经按照殿下的吩咐，八百里加急上报朝廷了。”
“奏报中称，周隆昌都护在率军清剿‘光棍山’土匪余孽途中，遭遇匈奴大军突袭，不幸被匈奴人包围，力战不敌，最终……战死沙场，为国捐躯。”
陆准听完，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淡淡地说道：“战死沙场，为国捐躯？”
“哼，倒是便宜他了。”
“陛下应该会给他追封个侯爷吧。”
赵尔炎心中暗道，何止是便宜了他，简直是让他死后都占尽了便宜。
不过，这些话他自然不敢说出口。
“殿下英明。”
陆准摆了摆手，示意赵尔炎不必多礼。
……
七天后，京城，紫禁城，养心殿。
太和帝看着手中那份来自辽东的八百里加急奏报，脸色阴沉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奏报上，陆准用词恳切，详细描述了高丽大军如何背信弃义，悍然入侵辽东。
匈奴又是如何趁火打劫，东进劫掠。
辽东都护周隆昌，又是如何在危急关头，身先士卒，为国捐躯，最终血染沙场。
奏报的最后，陆准恳请朝廷尽快派遣新的都护前往辽东，主持大局，安抚军民，抵御外辱。
“废物！一群废物！”
太和帝猛地将奏报摔在御案之上，龙颜大怒。
“一个小小的辽东，竟然糜烂至此！”
“高丽弹丸小国，也敢犯我大雍边疆！”
“匈奴蛮夷，更是得寸进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