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河被带到了一顶宽敞的毡帐内，虽然比不上单于的王帐，但也算干净整洁，地上铺着兽皮，中间也燃着一盆寻常的木炭火，只是烟气颇大，远不如蜂窝煤那般清爽。
随行的护卫们看着帐门外守着的匈厥士兵，脸上都带着担忧和后怕。
“大人，您刚才……真是太险了！”
护卫队长心有余悸地说道，“那第三个条件，简直是把刀架在单于脖子上了，万一他真动了杀心……”
另一个护卫也忧心忡忡地接口：“是啊大人，这匈奴蛮子喜怒无常，咱们就十几个人，万一……”
李长河走到炭火盆边，伸出手烤了烤，脸上却不见丝毫紧张，反而带着一种智珠在握的笃定。
他回头看向忧心忡忡的属下们，淡淡一笑。
“放心吧。”
“他会答应的。”
护卫队长不解：“可是大人，那第三个条件，无异于让匈奴俯首称臣，单于岂能咽下这口气？”
李长河摇了摇头，目光看向那盆烟气缭绕的木炭火，又想起了那燃烧旺盛、热力惊人的蜂窝煤。
“咽不下也得咽。”
“因为殿下给出的价码，没有人能够拒绝。”
“蜂窝煤，不仅仅是取暖之物，更是稳固权位、收拢人心的利器。”
“那位单于，是个聪明人，他分得清一时的脸面和长久的利益，哪个更重要。”
“更何况，殿下提出的条件，看似苛刻，实则也给了他足够的台阶和好处。”
“互不侵犯，断绝与周隆昌的联系，这本就是对他有利无害的事情。”
“至于出兵相助……”
李长河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粮草军饷皆由我辽王府承担，说白了，是请他们来发财，还能顺便练兵，何乐而不为？”
“等着吧，明日，他会给我们一个满意的答复。”
……
与此同时，单于的金色王帐内。
单于坐在虎皮大椅上，脸色阴沉，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弯刀的刀柄。
底下的一众匈厥贵族，也是鸦雀无声，神色各异。
良久，单于沙哑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都说说吧。”
“那南人提出的三个条件，你们怎么看？”
之前那个胡子花白的匈厥老贵族，犹豫了一下，率先开口。
“单于……老臣以为，此事……可行。”
他此言一出，立刻引来了几道不赞同的目光，但他并未理会，继续说道：“第一个条件，永结盟好，互不侵犯，本就是应有之义，对我等有利。”
“第二个条件，断绝与那周隆昌的往来，更是好事！那周隆昌贪婪狡诈，与他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断了正好！”
“至于这第三个条件……”
老贵族顿了顿，看了一眼单于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说道：“虽说听从调遣有些……难听，但那辽王也说了，粮草军饷皆由他出。”
“这……这不就是送上门的买卖吗？还能让我匈厥勇士在实战中历练，并无坏处啊！”
另一个贵族也连忙附和：“是啊单于，那辽王虽只是个藩王，但看他行事，魄力极大，又有这蜂窝煤这等神物，日后前途不可限量。”
“咱们现在与他交好，日后说不定……还能有更大的好处。”
“最重要的是那蜂窝煤。”
又一个贵族激动地说道，“有了此物，我匈厥实力必将大增！那些对单于您心怀不满的部落，没了过冬的依仗，还拿什么跟您斗？”
“单于，为了大局，为了我匈厥的未来，答应吧！”
“请单于三思！”
帐内的贵族们，几乎一边倒地开始劝说单于。
先前那点被冒犯的愤怒，早已被蜂窝煤带来的巨大诱惑和长远利益所取代。
脸面固然重要，但和部族的生存、权力的稳固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
单于听着众人的话，脸上的阴沉之色渐渐散去，眼中闪烁着权衡的光芒。
他看向那盆已经快要燃尽的蜂窝煤，感受着那依旧散发着的余温。
最终，他深吸一口气，猛地一拍座椅扶手。
“好！”
“就依那南人所言。”
三日后的清晨，李长河依约再次来到了单于的金色王帐。
单于早已等候在此，他看着走进来的李长河，眼中带着复杂的光芒，既有对蜂窝煤的渴望，也有对那苛刻条件的无奈。
“贵使，本单于与诸位大人商议了数遍。”
单于缓缓开口，“你提出的三个条件……”
他正要说出决定，帐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侍卫的通传。
“报——单于！大雍辽东都护府使者求见！”
辽东都护府？周隆昌的人？
单于眉头一皱，目光下意识地看向李长河。
李长河脸上依旧带着淡淡的微笑，仿佛没听到帐外的通传，只是平静地看着单于，等候他的决定。
单于眼中闪过一丝玩味。
周隆昌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派人来，意欲何为？
他心中一动，正好，让这辽王使者也听听，看看那周隆昌能开出什么价码。
或许，还能借此再压一压这辽王使者的条件。
“传！”
单于沉声吩咐道。
李长河见状，微笑着拱手道：“单于，外臣是否需要回避？”
单于哈哈一笑，大手一挥：“不必，贵使乃是盟友，有何不可听的？”
很快，一名穿着大雍官服、神色倨傲的中年文士被带了进来。
他草草地对着单于拱了拱手，算是行礼。
单于看着他这副敷衍的态度，眼中闪过一丝不悦，但并未发作，只是淡淡问道：“你家都护派你前来，所为何事？”
那使者昂着下巴，目光扫过帐内的匈厥贵族，最后落在李长河身上时，眼中露出一丝轻蔑。
他清了清嗓子，朗声说道：“我家都护大人，愿与单于永结盟好，共谋大事。”
“如今辽东来了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藩王陆准，处处与我家大人作对，实乃心腹大患。”
“我家大人愿与单于联手，一同出兵，剿灭此獠！”
李长河听到这里，双眼微微一眯，放在膝上的手，下意识地握紧刀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