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绕路皇陵

福宁依言,快步走到车队前方,对着领头的几名车夫低声吩咐了几句。

车夫们显然有些意外,但还是立刻调转了马头,驱赶着马车,缓缓驶离了宽阔平坦的官道,拐上了一条相对偏僻、通往北郊皇陵方向的小路。

北城门外,官道旁边的树林里。

一道身影静静伫立在阴影之中,目光紧紧追随着那渐渐远去的车队。

直到最后一辆马车的影子,彻底消失在道路的尽头,再也看不见分毫时。

那身影才满脸泪痕地缓缓走了出来。

这人正是福寿。

他望着车队消失的方向,眼神复杂。

有不舍,有担忧,但更多的,是无比的坚定与决绝。

下一刻,他猛地撩起衣袍,朝着那个方向,双膝重重跪倒在地!

咚!

咚!

咚!

他一连磕了三个响头。

每一个都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殿下!”

福寿抬起头,声音哽咽道:“殿下一路珍重,奴才……奴才定会带着大家完成您交代的任务,绝不会让您失望!”

“奴才……等着您……等着您王者归来!”

“君临天下!”

说完最后四个字,他再次深深地叩首。

良久,福寿才缓缓站起身,拍了拍膝盖上的尘土。

他最后望了一眼那空旷的道路,眼神恢复了平日里的沉稳与内敛。

转身,他毫不犹豫地没入了身后的密林之中,身影迅速消失不见。

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时近正午,烈日当空。

陆准一行队伍缓缓停在了皇陵外围。

高大肃穆的石牌坊矗立,远处隐约可见连绵的殿宇轮廓。

几名身着铁甲,手持长戟的禁卫军士卒面无表情地拦住了去路,眼神锐利如刀。

福宁连忙从车上下来,上前交涉,脸上带着谦卑的笑容。

然而禁卫军统领只是冷冷地一摆手。

“皇陵禁地,闲人免入!”

福宁还想分说,他身后的车帘被一只苍白的手掀开了。

陆准弯腰走下马车。

禁卫统领的目光落在陆准脸上,瞳孔骤然收缩,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惊骇之色。

“九……九殿下”

他失声惊呼,目光死死盯着陆准那头雪白的长发。

“您的头发……这……这是怎么回事?”

不过月余未见,九殿下的头发,竟然全都变成了白色。

简直是骇人听闻。

陆准微微抬眼,掠过禁卫统领那张惊疑不定的脸。

嘴角露出一抹苦笑道:“此事说起来,一言难尽,本王此去辽东就藩,路过此地,特来拜祭皇祖母。”

提及太后,禁卫统领脸上的惊骇稍稍收敛,多了几分复杂。

他虽然不明白九皇子为何变成这副模样。

但太后当年在宫中颇有贤名,对下人也算宽和。

他犹豫了一下,与其他几名禁卫低声商议了几句。

片刻后,他回过身,对着陆准微微躬身。

“殿下请随我来。”

“太后陵寝在福陵那边。”

陆准点了点头,并未多言,只带着福宁,跟在禁卫统领身后,朝着皇陵深处走去。

福陵的位置偏僻,规制也远不如其他几处帝后陵寝宏伟。

陆准屏退了禁卫,独自一人走到墓碑前。

福宁默默上前,点燃三炷清香,恭敬地递给陆准。

陆准接过香,插在墓前的香炉里,青烟袅袅升起。

他撩起衣袍,缓缓跪倒在地。

咣咣咣!

陆准一连磕了三个头,额头与冰冷的青石板接触,发出沉闷的声响。

他抬起头,望着墓碑上那熟悉的封号。

眼中没有任何泪水,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幽暗。

皇祖母。

您本该与皇爷爷同葬一处,享万世供奉。

却因父皇的厌恶,被孤零零地安置在此。

这不公。

这委屈。

孙儿记下了。

您等着。

总有一天,孙儿会回来。

会亲自将您迁回属于您的位置。

让这天下,再无人敢轻慢您分毫!

他在心中无声地立下重誓,每一个字都如同烙印般刻在心底。

原本太后不过是先帝的宠妃,因为没有诞下子嗣,所以一直没有封后。

但是先帝驾崩前,却留下了旨意,以后太后薨了,与帝合葬。

可是太和帝对太后极其厌恶,所以在太后薨逝后,并没有遵从先帝旨意,将她与先帝合葬。

反而给安排在了先帝的侧面,并且太和帝将自己的母妃给挪到了先帝的棺椁之内,与其合葬。

太和帝要让太后日夜看着,跟先帝合葬的人,是他的母妃,而不是她这个太后。

其中羞辱之意,昭然若揭。

许久,陆准才缓缓站起身,最后深深看了一眼墓碑,转身离去。

回到马车上,陆准闭上眼睛,靠在软垫上。

车队再次启动,沿着崎岖的小路,继续朝着东北方向,缓缓行去。

……

与此同时。

距离京城百里之外的虎头山。

官道两侧的密林之中,潜伏着数十条身影。

这些人个个手持兵刃,面带凶悍之色,正是盘踞此地的黑风寨土匪。

正午的太阳毒辣,林中闷热难当,蚊虫嗡嗡作响。

这群土匪们等得有些不耐烦了,额头上布满了汗珠。

一个身材魁梧,满脸横肉的汉子,正是二当家铁牛。

他走到一个戴着眼罩的独眼龙面前,瓮声瓮气地问道。

“大哥,这都什么时辰了?那辽王的车队怎么还没来?”

“兄弟们都热成狗了!”

“金主的情报是不是有误啊?按道理说,他们就算爬也该爬到了吧?”

“毕竟从京城到虎头山,也不过一百里。”

被称作大哥的独眼龙,正是黑风寨的大当家独眼。

他用仅剩的那只眼睛,眯着看了看空旷的官道,又抬头望了望天色。

说实在的,他也有些心烦。

为了确保不出岔子,他一大早就带着兄弟们跑过来埋伏了。

毕竟是万两银子的大单,他们在这抢两三年都抢不到这么多钱。

可谁知这都正午了,连辽王的影子都没看到。

沉吟片刻,他冷哼一声。

“慌什么!”

“再等等!”

独眼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语气笃定的说道:“谁他娘的会花一万两银子,就为了耍咱们玩儿?”

“肯定是那个娇生惯养的皇子哥儿,路上磨磨蹭蹭,行程慢了!”

“给老子耐心等着!”

“他们,一定会从这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