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尤小雪陪同老爸外出之际，天还没亮透。
山里的清晨，雾气弥漫，白茫茫的一片，像是给整个世界都蒙上了一层薄纱。
寒风呼啸着，像一把把锋利的小刀，刮在脸上，刺骨的疼。
尤小雪早就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
厚厚的围巾，把整个脑袋都包了起来，只露出两只眼睛，滴溜溜地转个不停。
手上还戴着厚厚的棉手套，整个人，就像个移动的棉花包。
可刁桂婷还是觉得不够，她又从屋里翻箱倒柜，找出一件尤大志年轻时穿过的旧军大衣，不由分说地就要往尤小雪身上套。
“小雪，来，把这件军大衣穿上，车上冷，有它暖和。”
“妈，您这是干嘛呀！”尤小雪哭笑不得，她拼命地想把身上的军大衣脱下来。
“我不过是搭个顺风车罢了，又不是去上战场，哪用得着穿成这样？”
“你这孩子，咋就不听劝呢！”刁桂婷瞪了尤小雪一眼，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多穿点总没错，万一在路上冻着了，有个三长两短，谁来照顾你？到时候，你哭都没地方哭去！”
刁桂婷心里跟明镜似的，闺女家单独出门，穿得太惹眼了，容易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这件旧军大衣，是尤大志年轻时候穿的，压箱底好多年了，这回正好派上用场，既保暖，又不显眼。
尤大志看着闺女一脸无奈，又看看媳妇一脸严肃，只得出来和稀泥。
“好了好了，小雪，你就听你妈的，把这件军大衣带着吧。”
“火车一坐就是好几天，这大衣还能当被子盖，也算是一举两得了。”
得，老爸都发话了，尤小雪还能说什么呢？
她只好乖乖地接过军大衣，抱着它，跟在父亲身后，上了车。
车子的后备箱里，还装着一百多斤腌制好的榨菜和冬菜。
尤大志打算今天顺路给城里的供销社补补货。
父女俩出门早，到城里东升供销社的时候，人家才刚开始上班。
“哟，这不是秦老哥嘛，今天送货来了？”供销社的孔主任，腋下夹着个公文包，急匆匆地从办公室里走了出来，老远就跟尤大志打招呼。
“可不是嘛，我估摸着你们供销社的货也卖得差不多了，这不就赶紧送来了。”
尤大志说着，熟练地从上衣口袋里掏出烟盒，递给孔主任一支烟。
“张老弟，你这是要去哪儿啊？这么着急忙慌的。”尤大志寒暄道。
“唉，别提了，这大过年的，上头突然通知我去出差，你说这叫什么事儿！”
孔主任接过烟，点上，猛吸了一口，一脸的郁闷。
他抬头看见尤小雪从车上下来，脸上的愁容散了些，笑着跟尤小雪打招呼：
“小雪啊，最近学习怎么样？期末考试考得还行吧？我家那丫头，整天就知道抱怨，说老师出的题太难了。我看她就是不用功，还找借口！”
孔主任这人，性格直爽，说话也直来直去的，跟他女儿孔婷，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尤小雪听了，忍不住笑出声来，心想，这话，还真像是孔婷会说的。
“张叔，我也就随便考考，没您说的那么好。”尤小雪谦虚地笑了笑。
“这回考试，确实有几道题，出得比较偏，比较刁钻。不过，早点熟悉熟悉也不错，万一高考的时候真碰上了，也不至于手忙脚乱的，您说是不是？”
“嗯，还是你们这些读书人会说话。”孔主任点点头，转头对尤大志说，“不像我家那丫头，整天就知道玩，也不知道像谁！”
尤大志只是笑了笑，没接话。他跟这孔主任，也算是老熟人了，每次见面，孔主任总要跟他聊聊孩子们的学习。
“对了，张老弟，大佬这是准备去哪里公干？”尤大志岔开了话题。
“桂城！我得火速冲去车站抢票了。”孔主任吐出一口烟圈，回答道。
桂城？尤小雪心中一喜，这可真是太巧了！
“爸，要不这样吧，您把我和张叔送到汽车站，我跟张叔一起坐车去桂城，您就不用再跑一趟了。”尤小雪提议道。
她知道，城里机械厂还没放假，厂子里肯定还有一堆事儿等着父亲去处理。
她不想因为送自己，耽误了父亲的工夫。
“小雪也要去桂城？”孔主任有些惊讶地看着尤小雪，原本准备离开的脚步也停了下来。
“是啊，张叔，正好我跟您一起，路上也有个伴儿。”尤小雪笑着说。
尤大志却有些犹豫了，他皱着眉头，思索着。
机械厂那边，确实挺忙的，昨天韩盛刁还打电话催他去厂里，商量放假前的一些安排。
可一想到闺女这是头一回出远门，他这当爹的，怎么能放心让她一个人去呢？“真不用，爸，您快去忙您的。”尤小雪脚尖轻点着地面，透着一丝不耐。
桂城单程就得半天，父亲这一来一回，一整天的时间可就耽误在这路上了。
孔主任是个人精，哪能听不出这弦外之音？这是尤小雪急着要去桂城，当爹的放心不下，非要亲自送一程。
“我说秦老哥！这事儿你真没必要亲自跑。”孔主任几步上前，胳膊亲昵地搭上了尤大志的肩膀。
他稍稍侧过身，压低了声音，“咱哥俩这交情，你还不放心我？小雪交给我，你尽管把心揣回肚子里。这丫头要是有半点闪失，你尽管找我算账！”
“爸！您就别操心了！我一个人真能行。”尤小雪轻轻跺了跺脚，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
在她爹妈眼里，自个儿怎么就永远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呢？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尤大志一个大老爷们儿，也不好再坚持。
“行吧！那我就把你俩送到车站，你们自个儿买票。”
供销社那边手脚麻利地卸了货，过了秤，入了库。尤大志不敢耽搁，发动车子，载着尤小雪和孔主任直奔城北汽车站。
澜市设有两处客运站。
城东这个大点儿，也更像样，主要是通往各县城的。
城西那个就简陋多了，几间破瓦房，几辆旧车，主要开往周边乡镇。
尤大志把车稳稳当当停在车站外，回身帮尤小雪取下行李。
他看着孔主任和自家闺女买了最快一班去桂城的汽车票，一颗悬着的心这才稍稍放下。
“路上小心，到了给我来个电话。”尤大志忍不住叮嘱。
“知道啦，爸！我跟张叔同路，您就别操心了！”尤小雪接过行李，催促着。
“秦老哥！妥妥的！我保证把小雪安全送到地方，您就放心吧！”孔主任拍着胸脯，信誓旦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