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陈远和顾谦在街道办外抽烟的间隙。
陈远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四周,压低了声音:“老顾,跟你打听个事,你知道我师父苏婉家里是什么背景吗?”
顾谦闻言,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眼神也变得意味深长起来。
他掐灭了烟,半晌才道:“兄弟,不是我不想说,是真不知道。”
“她那嘴巴,严实着呢!”顾谦摇了摇头,语气里带着几分佩服,又带着几分忌惮,“我在这办公室待了几年,愣是没打听出半点风声。”
“倒是王主任的事,我听说过几分,她爱人你可知道?”
陈远摇了摇头。
“部里的!”顾谦比了个手势,脸上带着一种莫名的敬畏,“听说是个大官!”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听说还是个大家族!在咱们这四九城里,这种水面下的大家族,那可多了去了!像我这点家底,跟人家一比,那简直就是毛毛雨,提都不要提!”
顾谦拍了拍陈远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所以啊,兄弟,有些事儿,咱们还是少掺和,安安稳稳干好自己的活儿就得了,那些个浑水,不是咱们能蹚的,丁副主任那事,别往心里去。”
陈远点了点头,脸上依旧挂着浅笑,只是眼神深处的光芒闪烁不定。
“我明白了。”
抽完烟,陈远慢慢踱回自己的座位,脑海里思绪不断。
“师父家的背景还要远比我想的要神秘。”
“连顾谦这种办公室里的老油条都打听不出来,看来水不是一般的深。”
“王主任的丈夫是部里的大官?大家族?”
“这四九城里的水,比我想象的还要浑。”
“看来以后行事务必更加小心,有些浑水,不是我能蹚的。”
陈远眯了眯眼,手指无意识地在搪瓷缸子上轻轻摩挲着。
一直捱到下班铃声响起,陈远才回过神。
他今天一整天都有些心不在焉。
这场小型的政治风波,虽然没有直接波及到他,但那股子不见硝烟的残酷,却像一根刺,深深扎进了他的心里。
权力的滋味,他尝到了一丝甜头,也窥见了其狰狞的一面。
走出街道办,傍晚的凉风吹在脸上。
他第一次如此真切地见识到这种勾心斗角。
那个平时看起来和和气气的丁副主任,转眼间就成了人人避之不及的瘟神。
陈远忍不住想,如果哪一天,自己成了那个失败者,下场……
他打了个寒颤,不敢再往下想。
“啧,那该多么凄惨。”
要不,就这么安安稳稳当个小干部,熬资历,混日子?
凭他的学历和能力,至少也能混个衣食无忧,日子也能过得舒舒服服。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就被他狠狠掐灭了。
“就这么认怂了?”陈远自嘲地勾了勾嘴角,“我陈远就这点出息?”
“好不容易走到今天,难道就因为一点风浪就退缩?”
不行!
畏首畏尾,永远出不了头!
这口气,他咽不下!
官场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南锣鼓巷。
傻柱家正飘出浓郁的肉香。
傻柱此刻正系着围裙,在灶台前忙得热火朝天。
他今天特意自掏腰包,买了足足二斤猪肉,一条活蹦乱跳的鲤鱼,还有些新鲜的蔬菜。
“嘿,今儿个必须得请陈干部好好搓一顿!”傻柱一边颠着大勺,一边美滋滋地想着。
“前两次都吃的他家的菜,我傻柱可不是占小便宜的人。”
几个菜很快就炒好了,红烧肉油光锃亮,糖醋鲤鱼酸甜可口,还有一盘清炒时蔬碧绿生青。
傻柱得意地哼着小曲儿,他解下围裙,端起两个最大的菜盘子,对里屋喊道:“雨水,雨水!出来搭把手,跟我一块儿去陈干部家吃饭!”
何雨水从里屋磨磨蹭蹭地走出来。
“哥,我不去了吧。”雨水低着头,声音细若蚊蚋。
“不去?为啥不去啊?”傻柱一愣,“今儿我请客。”
“我……”何雨水咬着嘴唇,一听到“陈远家”三个字,脸颊“唰”地一下就红透了,一直蔓延到耳根。
她的脑海中,不受控制地回想起那天傍晚,在陈远家门口,不小心撞见的那一幕……陈远和秦淮茹……
虽然只是惊鸿一瞥,但足以让一个未经人事的小姑娘面红耳赤,心如鹿撞。
“我不去!哥你自己去吧!”何雨水猛地抬起头,语气带着几分莫名的坚决。
“嘿,你这丫头!”傻柱更纳闷了,“平时跟陈远关系不也挺好的吗?怎么今天扭扭捏捏的?”
“难道是小姑娘家家的,害羞了?”傻柱挠了挠头,有些不解,“还是说,她跟陈远闹别扭了?不像啊。”
“反正我不去!”何雨水跺了跺脚,转身就跑回了里屋,把门“砰”地一声关上了。
“嘿!这死丫头!”傻柱被自家妹子这反常的举动搞得一头雾水。
“奇了怪了,心思越来越难猜了。”他嘟囔着,无奈地摇了摇头,只好自己端着菜,朝陈远家走去。
“咚咚咚。”
傻柱来到陈远家门口,轻轻敲了敲门。
“谁啊?”屋里传来陈远略带疲惫的声音。
“是我,傻柱!”
门很快开了,陈远站在门口,眉目间带着几分掩饰不住的倦意和烦躁。
“有事?”他看到傻柱手里端着的菜,微微有些意外。
傻柱憨厚一笑,露出两排整齐的牙齿:“陈干部,我做了几个菜,寻思着咱哥俩一块儿喝点?”
他把手里的菜盘子往陈远面前递了递,香气扑鼻而来。
陈远此刻脑子里依旧乱糟糟的,跟一团浆糊似的,哪有什么胃口吃饭。
不过,傻柱一番好意,他也不好直接驳了面子。
“真不巧,我刚在单位吃过了,这会儿还不饿。”陈远勉强笑了笑。
傻柱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又大大咧咧地说:“没事儿!不饿就不饿!那我把菜给你留下一半,你晚点饿了再吃,热热就行!”
“留下就留下吧,等会儿饿了再说。”陈远想了想,没有拒绝。
他侧身让傻柱进了屋。
傻柱麻利地从自己带来的盘子里拨了一半的菜到陈远家的碗里,红烧肉堆得冒尖,鱼也挑了鱼腹上肉最厚的一块。
“行了,陈干部,你趁热吃。我先回去了。”傻柱把碗放到桌上,转身准备离开。
走到门口,他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回头问了一句:“对了,陈干部,雨水……她没跟你闹矛盾吧?”
陈远一愣:“雨水?没有啊。她跟我能有什么矛盾?怎么这么问?”
傻柱挠了挠后脑勺,嘿嘿一笑:“没啥没啥,我就随口问问。那丫头今天有点不对劲。”
随即告辞。
陈远关上门,看着桌上热气腾腾的饭菜,却丝毫没有食欲。
他就这么坐在桌前,对着那碗傻柱留下的饭菜,苦思冥想到晚上八点。
窗外的天色早已黑透。
他脑子里的念头纷繁杂乱,一会儿是苏婉那神秘莫测的背景,一会儿是王主任丈夫的“部里大官”,一会儿又是办公室里那场无声的硝烟。
进,还是退?
拼,还是稳?
他始终下不了决心。
就在这时,门外又传来了轻轻的叩门声。
“谁?”陈远警觉地问道。
“陈干部,是我,秦淮茹。”门外传来一个柔媚的女声。
陈远眼神一凝。
秦淮茹这时候来,正好。
他心里那股邪火,那股憋屈,再不发泄出来,他感觉自己就要炸了!
什么狗屁政斗,什么狗屁背景,老子现在什么都不想管!
先痛快了再说!
他猛地起身,几步走到门前,一把拉开了房门。
“陈干……”秦淮茹刚开口,话还没说完。
陈远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猛地将她拽进了屋里。
“砰!”
房门被他用脚后跟狠狠地勾上,发出一声闷响,随即“咔哒”一声,门锁也被他反锁了。
秦淮茹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粗暴举动吓了一跳,惊呼一声,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陈远一把横抱起来,大步流星地扔到了炕上。
看他那双充斥着郁火和欲望的眼睛,像是在外面受了天大的委屈。
她也不敢问,他现在这样,问了也是白问,别惹他不高兴就好。
唉,我能做的,也只有顺着他了。
只要他心里能舒坦些,我……我也就认了。
陈远此刻什么也不想说,只想用最原始的方式,宣泄内心的压抑和狂躁。
一个多小时后,屋内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特殊的气息。
陈远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感觉堵在胸口的那股浊气终于散了不少,脑海中也清明了许多。
“呼……痛快!”他心里暗道。
果然,有些事情想不通,就得换个方式解决。
他妈的,瞻前顾后有什么用?干就完了!
秦淮茹慵懒地趴在他结实的胸膛上,脸颊带着未褪的潮红,声音带着一丝娇嗔和羞意:“陈干部……你也不怕被人听见……”
刚才他那动静,可真不小。
陈远没说话,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
他总算是平静下来了。秦淮茹心里松了口气,刚才那样,真吓人。
她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看着陈远依旧紧锁的眉头,轻声问道:“陈干部,你……到底在愁什么呢?”
陈远摇了摇头,依旧没有开口。有些事情,跟她说不着。
秦淮茹见他不愿说,也不再追问。
“对了,陈干部,”她像是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眼睛微微一亮,“我今天听说,咱们院里徐家的那套房子,空出来了,他们全家都搬走了。”
“说是……挂出去要卖了!”
她说完,偷偷观察着陈远的表情。
“陈干部,您看要不要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