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一盏茶尽,他才起身告辞,依旧是那副温润如玉的君子模样,礼数周全地向桑凌珣躬身告退。
然而,当桑府那两扇厚重的朱漆大门在他身后缓缓合拢,隔绝了府内最后一丝暖意,白怀瑾脸上那层温润谦和的面具,如同遭遇烈阳暴晒的薄冰,瞬间寸寸碎裂、剥落。方才还带着浅淡笑意的唇角,抿成一道冷硬如刀的直线。
眼底温和的光尽数褪去,只剩下深不见底的寒潭,翻涌着令人心悸的暗流。3疤看书徃 首发他步履未停,径直走向停在巷口的马车,脚步沉得像是灌了铅。
车帘落下,狭小的空间隔绝了外界。白怀瑾靠在冰冷的车壁上,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眸中已是一片冰封的杀伐之地。
“去查。”声音不高,却冷冽如腊月寒风,带着不容置疑的铁血意志,“桑伯父近几日,见了哪些不该见的人。事无巨细,速报。”
前世位极人臣的白相爷,自有其通天彻地的消息网,手下奇人异士众多,探查这等京中勋贵动向,不过一顿饭的功夫。天禧暁说网 已发布醉辛漳结
可如今,他羽翼未丰,根基尚浅,那张无形的网还在艰难地编织、渗透。时间在令人窒息的等待中一分一秒流逝。
暮色四合,华灯初上。白怀瑾独自坐在外书房,案头堆积着未处理的卷宗,烛台上的火苗不安地跳动着,将他挺拔的身影拉长,扭曲地投在冰冷的墙壁上。
室内静得可怕,连烛芯偶尔爆开的轻微“噼啪”声都清晰可闻。
终于,极轻的叩门声响起。一道黑影如同融入夜色的鬼魅,悄无声息地闪入书房,单膝跪地,垂首低语。声音压得极低,吐出的每一个字却都像淬了毒的冰针,狠狠扎进白怀瑾的耳中。
“……晋王府长史,三日前登门桑府,替晋王殿下传话,欲纳桑氏女知漪为侍妾……”
最后两个字落下,书房内陷入一片死寂。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坚冰,沉重得让人无法呼吸。烛火不安地摇曳着,光线明明灭灭,将白怀瑾那张俊美无俦的脸切割成半明半暗的两半。
明处,是玉石雕琢般的沉静轮廓;暗处,却似有修罗地狱的业火在眼底无声地咆哮、翻腾。
回禀之人跪在地上,头垂得更低,后背已沁出冷汗。他等了许久,也未曾等到座上之人只言片语的指示。巨大的、无形的压力如同山岳般压顶而来。
他终是忍不住,用尽全身力气,极其缓慢地、战战兢兢地抬起一点眼皮,朝书案后觑去——
白怀瑾依旧端坐着,姿势甚至未曾有分毫改变。他的面色在烛影里显得异常深沉,平静得近乎诡异,仿佛方才听到的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然而,当跪地之人目光触及那双眼睛时,心脏骤然缩紧,几乎要停止跳动!
那哪里还是人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