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省城办事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陆卫民几乎把全部精力都放在了养鸡场上。

每天他都会去养鸡场,和阿福阿贵一起给鸡群喂食、打扫鸡舍的卫生;然后在每天的傍晚太阳落山,开始检查每间鸡舍的门窗是否关好,外围的铁丝网有没有破损的。

不过到目前为止,铁丝网还没有被破坏,一切正常。

陆卫民他们的养鸡场随着时间的推移,它的名声开始传遍了附近的十里八乡。

于是乎,每天都有村民过来跟他们买鸡。

起初只是本村的乡亲,后来连隔壁二塘村、四塘村等等的都跑来了。

“阿民啊,我家媳妇坐月子,想买只鸡给她补一下...”三队的王婶找上门来问道。

“卫民,我小孙子出生了,办个席庆祝庆祝...”这是同族的长辈。

……

陆卫民原本打算专心做饭店的批量供应,可面对乡亲们期盼的眼神,他实在狠不下心拒绝。

这些人都只是买一两只,有的甚至两家一起合伙要一只,但个个都有非买不可的理由,比如孩子满月、老人过寿、病人补身子...等等。

于是陆卫民只能松口了,卖鸡给乡亲们。

当然这鸡的价格陆卫民也不可能定得太高了,每只鸡的价格是每斤6毛钱,可以用钱买,也可以以物来换。

不过他特意嘱咐阿福和阿贵,零售要控制在每天十只以内,绝不能影响饭店的供应。

渐渐地,养鸡场门口成了个小小集市。

有的村民买完鸡并不急着走,而是蹲在树荫下跟陆卫民唠家常;有的会带来自家种的蔬菜作为回礼;还有的干脆把这儿当成了信息集散地,谁家有个红白喜事,都聊。

不过,为了养鸡场的安全问题,陆卫民没有让他们这些来买鸡乡亲们离得太近,还是有一些距离的。

一天傍晚,陆卫民正在房间里记账,记今天零售的数量。

李艺清走了进来,看着账本上密密麻麻的数字,眉头微蹙,问道:“听说今天卖了11只?”

“嗯,都是熟人,推不掉。”陆卫民停下笔,摇摇头说道。

李艺清坐下来说道:“这样不行,得定下一个规矩才行了,现在这样零卖,既费工夫又赚不了几个钱。”

陆卫民放下碗筷,若有所思。

媳妇说得对,是得想个办法。

于是第二天,他在养鸡场门口贴了张告示:售卖的时间定为每天下午三点到五点,每人限购两只,还需提前一天预定。

这个办法果然奏效,既满足了乡亲们的需求,又不耽误正事。

……

八月的最后一天,天气格外晴朗。

李艺清正在院子里晾晒新收的玉米,忽然听见院子门口传来清脆的自行车铃声。

她抬头望去,只见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姑娘站在门口,正笑盈盈地望着她。

“淑慧!”李艺清惊喜地扔下手中的簸箕,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你来啦!”

张淑慧把自行车靠在墙边,从车篮里取出一个印花布袋:“路上看见有卖红糖米糕的,记得你最爱吃这个。”

两个老同学相视一笑,仿佛又回到了学生时代同吃的日子。

“卫民呢?”张淑慧环顾四周。

“在养鸡场忙活呢。”李艺清接过布袋,拉着老同学往屋里走,“来,先见见家里人。”

客厅里,陆母坐在边上看着小女儿正教两个孙子认字。

见客人来了,陆母连忙起身倒水。

听到动静的大嫂从厨房探出头来,在围裙上擦了擦手打招呼。

最让张淑慧惊喜的是见到了传说中的陆卫华——县里第一个考上大学的女同学。

“卫华姐!你好。”张淑慧激动地打招呼,并且紧紧握住手一点也没有要松的意思。

陆卫华被张淑慧的热情吓到了,一脸尴尬的笑着说道:“淑慧,你好啊。”

寒暄过后,李艺清带着张淑慧在村里转悠。

她们走过晒谷场,路过村头的老榕树,最后来到了养鸡场。

“卫民!你看谁来了!”李艺清喊道。

陆卫民回头一看,立刻放下手中的活计迎上来:“哎哟,老同学!欢迎欢迎!”

他擦了擦手上的饲料粉末,想握手又觉得不合适,只好憨厚地笑着。

张淑慧却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在塑料大棚里,以鸡舍里,装在笼子里的鸡群在此起“咯咯”地叫着。

“我的天...”张淑慧瞪大了眼睛,“这得有多少只鸡啊?”

“如果连雏鸡算在内,现在有9000多只。”陆卫民语气平静,但眼角眉梢都是藏不住的自豪。

参观完养鸡场,陆卫民交代阿福照看场子,然后他们夫妻俩领着张淑慧重新回家去。

路上,他特意绕到家里的菜园子摘了一些新鲜的蔬菜,他要做一顿丰盛的午饭来招待张淑慧。

回到家,陆卫民立刻系上围裙,开始下厨。

只见他麻利地宰了一只肥鸡,煮熟后撕成细条,拌上自家酿的米醋、辣椒油和刚摘的香菜等,最后撒上一把炒香的花生米,一道酸辣开胃的手撕鸡就做好了。

“尝尝,看合不合口味。”陆卫民把盘子推到张淑慧面前。

第一口下去,张淑慧的眼睛就亮了:“天哪!这也太好吃了吧!“

她迫不及待地又夹了一筷子,“比前几天在国营饭店吃到的饭菜还香!卫民,你这手艺不开饭店真是可惜了!”

陆卫民只是笑笑,这样的称赞他听得多了,但每次看到客人吃得开心,心里还是暖融融的。

饭桌上,三个老同学回忆起学生时代的趣事,笑声不断。

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将桌上的菜肴镀上一层金边,也映照着他们笑脸。

午后的阳光透过老槐树的枝叶,在前院投下斑驳的光影。

吃完午饭的三人围坐在树下的石桌旁,茶杯里飘着袅袅热气。

李艺清给张淑慧续了杯茶,轻声问道:“淑慧,你这次回来待多久?什么时候回市里?”

张淑慧捧着茶杯,目光有些悠远:“这次回来主要是给爷爷奶奶迁坟,现在事情都办妥了。”她抿了口茶,“我们学校三天后就开学了,所以我明天就要回去。”

她的一家现在已经彻底在省城定居下来了,武山县如果不是这次迁坟,都很少回来。

“明天就走啊?”李艺清语气里透着不舍,“我们后天正好要去省城办事,还想着能跟你一起走呢。”

“你们要去省城?”张淑慧眼睛一亮,放下茶杯,“办什么事啊?”

陆卫民接过话茬:“我们打算自己搞雏鸡孵化。现在养鸡场的规模扩大了,光靠外购鸡苗成本太高,而且品种也难保证。”

“而省城才有卖孵化设备的,所以我们得去找找看。”陆卫民继续说道,“我之前托二姐打听过,但她毕竟在学校里,对这方面不熟悉,没什么信息。”

李艺清补充道:“所以我们决定亲自跑一趟。正好赶上秋收前这段农闲时间。”

因为难得上省城一趟,于是陆卫民就拉上了媳妇李艺清一起去。

听到陆卫民他们的计划,张淑慧眼睛一亮,手指轻轻敲着石桌边缘:“这种专业设备确实不好找,需要我帮忙吗?”她的声音里带着几分自信。

陆卫民闻言立刻坐直了身子,茶碗里的水都晃出了几滴:“淑慧,你有门路?”

他的眼神像是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我有个同学在省农科院工作。“张淑慧从随身带的印花布包里取出钢笔和便签本,一边写一边说,“他应该清楚哪里能买到正规的孵化设备。”

娟秀的字迹在纸上舒展开来,她写下了一个名字和电话号码。

等写完后,李艺清激动地握住老同学的手:“淑慧,真是太谢谢你了!这可帮了大忙!”

“跟我客气什么。”张淑慧笑着摆摆手,将便签撕下来递给陆卫民,“都是老同学,这点小忙算什么。”

阳光透过树叶间隙,在她浅蓝色的确良衬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陆卫民接过纸条,看到上面工整地写着“周明远”三个字,心头猛地一跳。

这个名字他太熟悉了,在前世的记忆里,这正是张淑慧后来的丈夫,是省农科院的研究员。

他不动声色地折好纸条,小心翼翼地放进衬衣口袋:“真是太感谢了,这可解决了我们的大难题。”

张淑慧看了看腕表,站起身:“时候不早了,我还得赶回了。”

三人走到院门口,张淑慧从自行车筐里取出一个笔记本,又写下一串地址:“你们到省城后一定要来找我,我带你们好好逛逛。”她的笔尖在纸上顿了顿,又补充道:“我家就在农科院家属区,很近的,很好找的。”

李艺清接过纸条,小心的放进了自己的口袋里:“一定去。这么多年没见,可得好好聚聚。”

夕阳的余晖中,张淑慧骑上那辆二八自行车,回头挥了挥手:“记得来找我!”

她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村道的拐角,车铃的叮当声也随风远去。

回到院子里,陆卫民掏出那张纸条又看了一遍,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原来张淑慧和她的丈夫这么早就处上了。

李艺清好奇地问:“怎么了?这么高兴?”

“没什么。“陆卫民收起纸条,帮媳妇收拾茶具,“就是觉得,咱们这趟省城之行,突然有了着落。”

他望着远处养鸡场的方向,塑料棚顶在夕阳下泛着橘红色的光芒,“要是能买到好设备,明年开春就能自己孵小鸡了。”

…………

时间很快来到了陆卫民夫妻俩去省城的这一天。

而他们夫妻俩会跟着同样要到省城开学的二姐一起出发。

本来这一趟去省城找孵化设备,李艺清是不太想去的,毕竟多一个人就多花一些钱。

但是陆卫民却是一直要她一起去。

出发的前一天晚上,李艺清反复检查着提包里换洗衣物,眉头微蹙:“要不我还是不去了,这一趟得多花不少钱...”

陆卫民突然握住自己媳妇的手,目光灼灼地看着她:“阿清,你知道我为什么一定要你一起去吗?”

李艺清摇摇头。

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我不光是要去买孵化设备,我更想和你一起—去看遍祖国的名山大川。坐火车穿越戈壁草原,乘飞机俯瞰万里河山。”

他转身凝视媳妇的眼睛,“将来有机会,我们还要环游世界…”

李艺清先是一愣,随即又好气又好笑地拍了下丈夫的肩膀:“尽说些没边儿的话!还环游世界呢,能把咱们国家走遍就不错了。”

她的耳根却悄悄红了,丈夫描绘的图景像一阵暖风,吹进了她从未敢想象的心田。

陆卫民开玩笑的问道:“那你给个准话儿,跟不跟我去?要是不去,以后环游世界这事儿我可就找别人喽!”

“你敢!”李艺清瞪圆了眼睛,第二下拍打却轻得像拂过肩膀的柳枝。

她别过脸去,声音细如蚊呐:“我去就是了...省得你整天胡说八道...”

陆卫民顿时眉开眼笑,还哼起了小曲。

………

出发的那天,天刚蒙蒙亮,陆母就轻手轻脚地起了床。

灶膛里的柴火噼啪作响,映得她布满皱纹的脸庞忽明忽暗。

她要为大女儿、小儿子自己小儿媳妇做路上的食物。

“妈,你起这么早做什么?“陆卫华揉着眼睛走进厨房,看到老母亲已经忙活得满头是汗。

“给你们路上吃的。”陆母用围裙擦了擦手,从橱柜深处取出三个铝制饭盒,“我给你们煮了六个鸡蛋,你们仨一人两个。”

陆卫华鼻子一酸,眼泪差点落了下来。

太阳渐渐升高,院子里热闹起来。陆父蹲在门槛上,他虽然不理解儿子为什么要大老远跑去省城买什么孵化设备,不过既然小两口有他们自己的打算,他也就不多说了。

“妈,我们走了!”陆卫民把行李搬上牛车。李艺清跟在一旁,手里拎着婆婆准备的吃食。

因为要送三个人上县城,所以负责送他们去县城车站的陆父借了辆牛车。

正说着,陆卫华也准备好了。

陆卫民连忙上前帮姐姐装行李。

人齐后就开始出发了。

因为陆卫民他们是坐的中午的班车,所以时间很充裕。

陆父驾驶着牛车在上午的十一点半到达的车站。

在临别前,陆父走到大女儿面前,粗糙的大手替她整了整衣领:“老二,回学校好好学,将来...”他顿了顿,似乎有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一句,“别辜负了国家的培养。”

陆卫华抿着嘴点头,眼眶已经有些发红。她想起两年前第一次去省城上学时,陆父也是这样叮嘱着自己。

“爸您放心。”陆卫民揽过话头,“有我在呢,路上不会有事的!”

陆父“嗯”了一声,然后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趁着这个机会,跟阿清好好在省城玩玩。”

“嗯。”

客车站门口,陆父执意要等他们上车后才离开。

十二点的太阳晒得人发晕,他却像棵老松树似的立在站外,目光穿过熙攘的人群,始终追随着三个孩子的身影。

客车缓缓启动时,陆卫民正忙着帮姐姐安置行李,错过了窗外老夫亲久久伫立的身影。

陆卫华坐在靠窗的位置,却被其他乘客挡住了视线。

同样是送陆卫华上学,在两年前的那个中午,是全家人送陆卫华上车。

当时客车还没发动,陆卫华就哭得不能自已,引得周围乘客纷纷侧目。

最后还是站在车外的陆父板着脸说了句“像什么样子”,才止住了这场“生离死别”般的哭戏。

“票拿好。”乘务员的声音把陆卫华的思绪拉回现实。

她悄悄抹了抹眼角,接过车票。

身旁的弟弟陆卫民正兴致勃勃地给第一坐客车的李艺清做讲解,眉飞色舞的样子让她不禁莞尔。

很快,客车缓缓的驶出了客车站。

陆父在车站外看着载有女儿,以及儿子儿媳妇的客车驶远了才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