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在那些既熟悉又陌生的面孔上扫过,心中不禁涌起一阵感慨。
那些曾经一起在教室里读书、在操场上奔跑的身影,仿佛又浮现在眼前。
他粗略地数了一番,当时初中他们全班总共有二十五个人,现在这会儿来参加覃老师女儿的答谢宴的竟然有十一个人之多。
看着这些同学,陆卫民心中暗自感叹:果然覃老师的本事大啊,能把这么多同学都聚在一起。
要知道,这么多年过去了,大家各奔东西,能在这个场合重逢,实在是太难得了。
陆卫民所在的班级其实是在停课前覃老师当班主任带的最后完整的一届学生,现在他已经不再当班主任了,只负责教课。
那个时候,覃老师就像一位大家长,关心着每一个学生的学习和生活。
大家在覃老师的带领下,一起度过了许多难忘的时光,因此彼此之间的感情都相当深厚。
当陆卫民夫妻二人走近时,这些还在喝酒聊天的老同学们立刻认出了他,毕竟他现在的相貌跟初中时差得不大,无非就是老了一些。
原本还热闹交谈着的同学们,瞬间安静了下来,随即爆发出一阵欢呼声和掌声。
大家纷纷热情地向他们打起了招呼,有的还兴奋地挥舞着手臂,那模样就像见到了久别重逢的亲人。
“卫民,你可算来了,这么多年没见,都快认不出你啦!”一个身材魁梧的同学大声说道,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是啊是啊,卫民,你小子现在在哪混啊,这是你媳妇吧,小子艳福不浅啊!”另一个同学也跟着附和道,眼神中满是羡慕。
而陆卫民和李艺清自然也是礼貌地一一回应着老同学的问题。过程里,他们的脸上始终挂着微笑,眼神中满是真诚和喜悦。
简单的寒暄过后,有同学主动给他们腾出了座位,示意陆卫民夫妻二人过去落座。
陆卫民感激地看了那位同学一眼,然后领着李艺清缓缓地坐了下来,一场充满回忆与温情的同学聚会就此开始了。
陆卫民和媳妇李艺清在同学们热情的招呼下刚一坐下,原本还沉浸在各自话题中的老同学们,瞬间像是被按下了某个开关,纷纷将目光聚焦在陆卫民他们夫妻身上,紧接着,各种问题如连珠炮般向他袭来。
“阿民,你这家伙到底怎么回事啊,都快吃完饭了才姗姗来迟,压轴啊?”一个留着小平头、眼睛亮晶晶的男同学率先发问。
“就是就是,阿民,你这来得太晚了,我们就这酒都喝得差不多了。不行,你得自罚三杯才行!”另一个身材微胖、脸上带着两个小酒窝的同学也跟着起哄,他一边说着,一边立刻找杯子倒酒。
陆卫民看着眼前这群熟悉又热情的同学,心中满是感慨,只能无奈地笑着解释道:“你们可别瞎猜啦,也不知道是传达人没找我家还是怎么的,我都没有接到邀请。要不是今天正好来隔壁喝喜酒,偶然得知了覃老师给婷婷办答谢宴这事儿,不然我都不知道。这不,我不就赶紧过来了。”
而这些好事的同学们,一听这话,才明白还有这么一出。
不过他们很快就开始打趣陆卫民夫妻俩起来了。
“阿民,你这家伙到底用什么花言巧语才追到这么漂亮的媳妇啊?快给兄弟们透露透露,也让咱们学学这追姑娘的本事。”
朱小军咧着嘴,笑得一脸狡黠,他双手抱在胸前,眼神中满是调侃。
“对啊对啊,跟你做同学这么几年都没看出来原来你还有这般能耐呢!平时看着普普通通的,没想到在追姑娘这事儿上这么有一手。快说说你们是怎么好上的,是不是有什么故事?”
张亮也跟着凑热闹,他一边说着,一边还用手肘轻轻撞了撞陆卫民的肩膀,同样是调侃的神情。
“嘿嘿,阿民,要不你传授给兄弟们几招吧!跟你学习学习嘛~我们好几个男同学都还没有成家呢,你这要是不分享点经验,我们可就要打一辈子光棍咯!”
王世杰一脸谄媚地笑着,他双手合十,做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引得周围的同学一阵哄笑。
“阿民,你这结婚太早了呀!要是我们班那些女同学知道你结婚了,可要伤心了,她们还一直惦记着你呢。你这可真是‘不声不响’就把终身大事给解决啦!”
一个戴着眼镜、文质彬彬的杨明也跟着打趣道,他推了推眼镜,脸上带着一丝坏笑。
……
面对这群男同学们善意的玩笑,陆卫民只是微微一笑,压根就不怎么放在心上。他没有开口回应,而是静静地坐在那里,轻轻地点点头,任由他们胡闹打趣着自己。
而李艺清则有些害羞地低着头,她的脸颊泛起一抹淡淡的红晕,不知道怎么应付这个情况,怪不好意思的。
她的双手不自觉地绞着衣角,眼神躲闪着,不敢与同学们对视。偶尔,她会偷偷地抬眼看一下陆卫民。
对于这些开玩笑的同学,陆卫民自然是相当熟悉。
同学几年,他们一起在课堂上偷偷传纸条,一起在操场上尽情奔跑嬉戏,一起为了考试而挑灯夜读,那些青涩而又美好的回忆,如同电影般在他脑海中不断闪现。
而上一世的岁月里,陆卫民事跟一些同学保持着联系的,在他上县城工作后,他们彼此之间相互扶持,共同度过了许多难关。
他们中的朱小军、张亮、王世杰等人,不论是在之前的学生时期,还是后世的生活中,关系都非常好,就像亲兄弟一般。
所以他才会选择以笑容相对,不辩驳也不恼怒,很平静地注视着他们的打趣。
这些玩笑中没有丝毫的恶意,有的只是对彼此深深的情谊和久别重逢的喜悦。
随着老同学们开始打趣陆卫民夫妻俩后,他们这一桌欢声笑语如浪潮般此起彼伏,同学们的打趣声、调侃声交织在一起。
坐在陆卫民身旁的刘强问起了陆卫民:“阿民,这段时间都在忙些啥呀?”
他的声音不大,却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一颗石子,其他的同学也听到了,纷纷侧目注意起来。
陆卫民微微一怔,随即嘴角上扬,露出一抹朴实的笑容,坦然回答道:“也没忙什么特别的事情,就是在家里面,养养鸡而已。”
他的语气平淡,仿佛只是在诉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家常事,可这简单的话语,却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重磅炸弹,瞬间在同学们中引起了轩然大波。
当听到陆卫民竟然在养鸡时,同学们不禁吃了一惊。
原本还热闹交谈着的他们,瞬间安静了下来,目光齐刷刷地投向陆卫民,眼中满是惊愕与不解。
要知道,他们这群人好歹也是初中毕业的,在那个年代,初中学历已经算是相当不错的文化程度了。
进国营工厂当工人,端起那人人羡慕的铁饭碗,领固定工资根本不在话下。
国营工厂的工作,不仅稳定,福利也相当优厚,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金饭碗”。
哪怕陆卫民出身于农村家庭,没有强大的家庭背景作为支撑,但怎么也能借着他那些有权有势的同学及其背后的关系网,帮衬他一把简直易如反掌。
他们中的不少同学,家里在县城里都有着一定的地位和势力,只要开口说一声,安排个工作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刘强听到陆卫民的话,眉头微微皱起,眼神中满是关切与担忧。
他轻轻拍了拍陆卫民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阿民,你这养鸡能赚多少钱呀?每天起早贪黑,风里来雨里去的,多辛苦啊。怎么不跟我们这些同学说呢,进厂上班这点小事是不成问题的。咱们同学一场,有困难就该互相帮忙嘛,你们说是不是呀!”
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坚定,仿佛只要陆卫民点头,他就能立刻为陆卫民安排好一切。
话音刚落,其他几位男同学也纷纷附和起来。
马家成用力地拍了拍胸脯,大声说道:“阿民,明天你来找我,想要进哪家厂子尽管提!不管是机械厂、纺织厂还是食品厂,我都能给你安排得妥妥当当的。你就别在这乡下养鸡受苦了。”
他的脸上洋溢着自信的笑容,就好像能立刻帮忙一样。
“就是就是,阿民,咱们同学之间不用客气。你成绩那么好,要是去厂里上班,肯定能有一番作为。养鸡能有什么出息啊,又脏又累的。”另一个同学也跟着说道,他的眼神中满是同情和惋惜。
陆卫民的这群高中同窗们,大多是县城的,里面不乏家里是当官的。
毕业这些年来,考不上大学的许多同学都仰仗着父母的关系进入了工厂或是机关单位,谋得了不错的出路。
他们很多人的工作,与陆卫民如今养鸡的生活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因此,他们对于曾经在校时成绩优异、如今却去养鸡的陆卫民感到颇为惋惜和同情。
在他们看来,陆卫民应该可以拥有更好的生活和前途,而不是在这乡下与鸡鸭为伴。
陆卫民静静地听着同学们的话,心中满是感动。
他心里清楚,他的这些同学们说的帮忙都是真心实意的,毫无讥讽他的意思。
他们的眼神中流露出的都是对他的关心和爱护,那是一种纯粹的同学情谊。
而对于同学们的伸手相助,陆卫民是不需要的。
他微微抬起头,缓缓说道:“谢谢大家的好意,我真的很感激。但养鸡是我自己的选择,我觉得这样的生活也挺好的。
虽然辛苦点,但很踏实,而且我也能通过自己的努力,把日子过得越来越好。我不想依靠别人的关系去谋一份工作,我想靠自己的双手去创造属于自己的未来。”
他的声音虽然不大,但是态度坚定。
同学们听了陆卫民的话,先是一愣,随即眼中闪过一丝敬佩。
他们看着眼前这个眼神坚定、充满自信的陆卫民,觉得看到了一个跟他们所认识的陆卫民不一样了。
曾经那个只知道埋头苦读的书呆子,如今已经成长为一个有担当、有主见的男子汉。
陆卫民的心里早已勾勒了一幅清晰发展蓝图了。
那蓝图上,他的养鸡场那是一片生机勃勃,鸡舍错落有致,成群的鸡在宽敞的场地里欢快觅食;是不断拓展的销售渠道,新鲜的鸡蛋和肥美的鸡源源不断地运往城市里的各个市场、供销社;是逐渐壮大的养殖产业,带动着周边村民一同致富,形成一条完整的产业链。
他的养鸡计划已经在心中反复推敲、精心规划,每一个细节都想好了,只要顺利,何愁挣不到钱呢。
所以,面对同学们伸出的援手,他又怎会轻易回应并接受。
于是乎,陆卫民回答这些老同学:“谢谢同学的美意了,我觉着养鸡挺自在的。每天清晨,听着鸡鸣声醒来,看着那些毛茸茸的小家伙们活蹦乱跳,心里就特别踏实。而且,我可以按照自己的节奏和想法去经营这份事业,看着它一点点发展壮大,那种成就感是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
然而,听闻陆卫民的话,一些同学们并不怎么理解。
在他们看来,进国营工厂当工人,领着稳定的工资,过着朝九晚五的生活,才是正途。养鸡这种又脏又累、还充满不确定性的活计,在他们眼中不过是迫于无奈的选择。
他们只认为陆卫民不过是碍于面子问题,不好意思接受大家的帮助罢了。
毕竟,在他们所处的那个时代和环境下,依靠关系谋得一份体面的工作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拒绝这样的帮助在他们看来简直有些不可思议。
“阿民,这事有什么为难的,大家都是同学,帮一把而已嘛!你就别跟我们客气了。”马家成继续说道,他的脸上带着一副“这根本不是事儿”的神情,双手还大大咧咧地挥舞着,仿佛只要陆卫民一点头,所有的问题都能迎刃而解。
马家成这人家庭条件还是比较优渥的,父母都是工厂里的领导,不少亲戚都在政府机关担任要职。
从小到大,他习惯了遇到事情就找关系解决,在他的认知里,没有什么是关系解决不了的。所以,他完全无法理解陆卫民拒绝帮助的想法。
不过他向来不会察言观色,丝毫没有注意到此时气氛的微妙变化。
周围的其他同学,其实心里都明白陆卫民的心思,怕他难堪,已经不打算这个时候再提这件事了,纷纷用眼神示意马家成别再说了。
但马家成却浑然不觉,仍喋喋不休地劝说着陆卫民:“阿民,你想想啊,进厂上班多轻松啊,每天坐在办公室里,风吹不着雨淋不着的。养鸡多辛苦啊,又要喂食又要打扫鸡舍,万一遇到个疫情啥的,那可就全完了。你就听我的,明天我就给你安排,保证让你进一家好厂子。”
他一边说着,一边还用力地拍了拍陆卫民的肩膀,想要说服陆卫民改变主意。
陆卫民对马家成也是了解的,他知道马家成这样做并不是有什么恶意,只是有些不通世故罢了。
他从小生活在一个相对优渥的环境里,没有经历过生活的艰辛和坎坷,自然无法理解自己对这份事业的坚持和热爱。
所以,陆卫民并没有生气,只是无奈地笑了笑,再次耐心地解释道:“家成,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我真的有自己的打算。我现在虽然辛苦点,但看到自己的努力有了回报,那种满足感是无法用金钱和安逸来衡量的。而且,我也想通过自己的努力,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
马家成听了陆卫民的话,还是有些似懂非懂,但看到陆卫民那坚定的眼神,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其他同学见状,也都纷纷转移了话题,宴席上的气氛又渐渐热闹了起来,只是大家心里都对陆卫民多了几分敬佩和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