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院的两个土灶和厨房的三个灶台同时生起了火，蒸腾的热气在晨光中袅袅升起，将整个院子笼罩在一片白雾里。
五个大铁锅上摞着高高的木制蒸桶，里面装满了前一天晚上就浸泡好的五色糯米。
“阿民，快去王婶家再借两个蒸桶来！“陆母在厨房里高声喊道，手里还不停地往灶膛里添柴火。
因为准备的糯米实在太多，家里的蒸桶根本不够用，已经向邻居借了三四个了。
陆卫民匆匆吃了早饭，嘱咐媳妇李艺清照看着蒸煮的糯米饭，自己则离开家往鸡舍跑。
“这个阿崴，偏偏今天跟对象上街玩！“陆卫民在鸡舍里一边拌饲料一边嘀咕。
平时负责喂鸡的阿崴今天要陪对象去公社街上玩，所以这活就落到了他头上了。
喂完鸡回来，太阳已经爬上了树梢。
回到家后，陆卫民和李艺清将五色糯米饭搬上三轮车。这会儿五色糯米饭还冒着热气，散发着枫叶、红蓝草等植物染料的清香。
李艺清细心地用旧棉被将蒸桶裹严实，以防热气散去。
陆卫民则用绳子把所有东西捆扎牢固，并且腾出一个位置让李艺清能坐下。
今天摆摊结束后，陆卫民打算带媳妇到县城的人民广场感受一下三月三的氛围，看看那些活动。
并且今天多卖五色糯米饭，陆卫民怕自己一个人应付不过来，李艺清跟着一起去正好可以帮忙。
而李艺清挺想知道自家男人是怎么样摆摊的。
他们俩是在九点钟一起出发前往县城的。
三轮自行车载了摆摊的东西，然后还加上了陆卫民以及李艺清两个成年人，所以骑起来并不轻松，遇到比较烂的路还得下车推，好在这些路段不多，否则他们就迟到了。
他们家村口前的那条国道要到六月份才能开通，陆卫民后面摆摊的日子是赶不上了。
如果走这条国道上县城，骑自行车只需要一个多小时，大大减少了时间。
李艺清坐在三轮自行车帮忙扶着东西。
自从嫁给陆卫民两年多来，他们夫妻俩人一起结伴出门的次数很少，主要还是交通不便，出门一趟要花大半天时间。
所以这一趟去县城，李艺清很高兴。
路上，三轮车吱呀吱呀地行进在乡间小路上。
陆卫民正蹬着踏板，突然想起什么件事，转过头问道：“阿清，爸他们的大缸厂情况怎么样了？“
春风拂过李艺清的发梢，她抬手将碎发别到耳后，说道：“听妈说，情况还不错呢。三月份已经卖出100多个大缸了。而爸这段时间一直在外地跑，跟几家酒厂谈合作，听说已经谈下来好几家了。”
陆卫民闻言，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过完年没多久，岳父就托人捎来消息，说他们以每年700元的承包费顺利拿下了公社的大缸厂。
现在看来，公社是巴不得甩掉这个“鸡肋“产业。
“看来爸还挺有做生意的脑子咧！”陆卫民笑着打趣道，“他不应该做大缸，应该去做生意。”
李艺清听了，轻轻捶了下丈夫的后背：“都是你出的主意！我爸都这么大年纪了，现在整天东奔西跑的，妈说他这个月在家待的时间加起来都不超过三天。”
陆卫民咧着嘴笑道：“那爸不也是做得挺快乐的嘛！说明他喜欢做这事！”
车轮碾过一块石头，车身颠簸了一下，他赶紧握紧车把。
玩笑归玩笑，陆卫民还是正色道：“等下次见着爸，得好好和他说说。跑业务这事完全可以交给徒弟们去办，没必要事事亲力亲为。”
“要说你自己说。”李艺清扶着车沿，身子随着三轮车的晃动轻轻摇摆，“妈说他四月底会从外地回来，到时候要顺路来家里看看。你当面跟他说吧。”
“行！”陆卫民用力踩了下踏板，“我正好还有点其他事要跟爸商量。”
李艺清看着自家男人若有所思的样子，想到他现在这个男脑子里永远装着各种主意，就像个停不下来的陀螺。
春风中，三轮车继续向前行驶。
上午十一点半，陆卫民夫妻俩终于到达了水泥厂门口。
三轮车刚停稳，李艺清就忍不住咳嗽了两声，用手在面前扇了扇：“这水泥厂的灰也太大了！”
空气中弥漫着细密的水泥粉尘，在阳光下形成一层薄薄的雾霭。
陆卫民从车上跳下来，拍了拍衣服上沾的灰：“生产车间的灰尘都是用大排风扇往外排的，所以厂区周围灰尘确实大。”
李艺清皱着眉头，看着不远处灰蒙蒙的厂房：“那工人们在这种环境里怎么工作啊？”
陆卫民给她解释道：“他们都戴着厚厚的棉口罩，外面还要套一个防尘面罩。你要是看到有人脸上有两道深深的勒痕，那准是水泥厂的工人。”
“原来是这样...”李艺清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戴着那么厚的口罩干活，肯定很闷很难受吧。”
“工人也不是这么好当呢！”
正当两人准备卸货时，门卫室的赵斌探出头来。
他有些疑惑，因为平时都是陆卫民一个人来摆摊，今天怎么多出了个人？
待看到两人一起卸货后，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带着媳妇来了。
卸完货，陆卫民拉着李艺清来到门卫室：“阿斌，这是我媳妇李艺清。”
说着他把一袋五色糯米饭递过去，“自家做的，尝尝。”
赵斌接过五色糯米饭，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缝：“阿民，你小子是真有福气，媳妇这么漂亮！“
李艺清顿时羞红了脸，不好意思地别过头去。
陆卫民得意地搂住李艺清的肩膀：“哈哈哈，那是当然！能娶到阿清是我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你胡说什么呢！”李艺清轻轻捶了下自家男人的后背，耳根都红透了。
三人又寒暄了几句，远处已经传来下班的铃声。
陆卫民连忙告辞：“阿斌，工人要出来了，我们得去准备了。回头聊！”
说完，拉着李艺清快步回到摊位前。
中午十二点的下班铃声一响，水泥厂的大门立刻涌出一群灰头土脸的工人。
当他们看到陆卫民摊位上摆着的五色糯米饭时，眼睛都亮了起来。
“嚯！小陆今天有卖五色饭啊！“一个工人看到后三步并作两步冲过来，兴奋地喊道。
这声吆喝立刻引来了更多人的注意，不一会儿摊位前就排起了长队。
五色糯米饭是壮族的传统美食，在武山县这个壮族聚居地格外受欢迎。
可县城里目前没人卖这个，想吃只能自己动手做。但工人们哪有条件自己做啊！
“给我来五斤！”
“我要三斤全色的！”
“那个黄颜色的来两斤！”
………
此起彼伏的叫买声让陆卫民和李艺清有些应接不暇。
陆卫民把价格定在一斤2毛钱，这个价钱很公道，毕竟现在市面上的糯米都要1毛2一斤呢。
排队的人群越来越长，场面异常火爆。
就连平时嫌糯米太黏牙从不怎么买的工人，今天也忍不住加入了排队队伍。
几个原本打算回家吃饭的工人，看到这阵仗也改变了主意，宁可晚点回家也要买上几斤。
“老张，你不回家啦？”
“回啥回！我这好多年都没有吃五色糯米饭了，怎么也要买上两斤！”
今天的工人们出手格外大方，有些一买就是五六斤。
李艺清盛饭的速度跟不上需求，陆卫民就让她负责收钱找零。
夫妻俩配合得天衣无缝：他麻利地称重装袋，她利索地收钱找零，配合得行云流水。
还没到下午一点，所有糯米饭就都卖空了。
100份普通糯米饭和50斤五色糯米饭全部卖光。
其实陆卫民早就料到五色饭会受欢迎，特意减少了普通糯米饭的备货量。
因为想着今天的工人们会买五色糯米饭比较多，所以他今天只做了100份的糯米饭，果然100份刚刚好。
大家都是冲着五色糯米饭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