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见一人缓缓走来,银丝披散,身材高瘦。
整个人毫无血色可言,更为奇特的便是,这人的眼睛,竟是截然不同。
一边为金瞳,一边为银瞳。
“你是谁。”
陆渊问道。
这人的气机,比之元暝要强上一筹。
“我的名字吗?”
来人闻言,似乎正在回忆,稍许,方才回神道,
“殷长生。”
“这是我曾经的名字。”
这个名字,不似元暝。
陆渊倒是不曾听闻。
“阁下杀了九夭,杀了明枢,为何还要来这天魔峰中走上一遭……”
殷长生站定时,脚下石板无声裂出蛛网纹纹。
金瞳流转着熔岩般的光泽,银瞳却似凝结的月华,相生交汇。
“纵然你是天人,也绝不能如此放肆!”
“要是就此退去,我可以既往不咎!”
殷长生的语气平淡到不容置喙。
哪怕疑似天人的陆渊当面,他一样无惧。
身处此地。
他便是拥有不惧一切的底气。
只是天人到底不凡。
一位足以行走红尘的天人,更是不凡中的不凡。
但凡可能,殷长生还是不想出手。
哪怕苏九夭或许死在别人手中。
哪怕被他传下大自在天魔经的荆明枢亦死于非命。
天人当面,一样可以放下。
“退去?”
陆渊淡淡道,
“我此来,便是为了灭天魔而来,何来退去一说。”
“灭天魔?”
殷长生眸中光芒更盛,
“就凭你,还要灭掉天魔门?痴心妄想!”
“就是十大正宗,也绝无可能灭掉我等,你一个区区第一步的天人,如何敢大放厥词!”
“我敬你,只是你我皆为天人,虽说不知为何,你足以以天人之身行走神洲,无惧天地反噬,但以为这样就可以为所欲为,简直可笑!”
三言两语。
明明是用词激烈。
其人之神色,却一如开始,无波无澜。
好似不是在出言震慑,而是在述说真理。
“那你可以看看了。”
陆渊淡淡一笑,
“不过,还是你亲自出来与我交谈再说!”
话落。
心神意志一动。
便见眼前之人,轰然破碎。
“一道法相……”
陆渊负手,倏然轻叹。
此时此刻,见得这位弱小到可怜的天人。
他才可以真正知道。
自己臆想而出的天人合一,跟此世修行的天人合一,可以说完全不同!
天人法。
在天京,陆渊确实见过。
是跟他推衍而出的周天玄章,大不相同。
乃是以法相融天地。
不过一家之功法,本就不尽相同。
再者,他毕竟不曾见过真的天人当面。
元暝其人,不过先天境中。
看不出什么,倒也不曾多想。
但在今日,踏上天魔峰,见得这殷长生后。
陆渊便真正知道,错的离谱。
这也没有办法。
毕竟洞玄观有什么?
连先天都曾出过。
一路修行,全靠陆渊自己去想。
先天境界还好,起码存世不少,历代祖师也有推衍尝试。
先天法相之名,更是名动神洲,少有不知。
虽然陆渊法子还是不同,但确实凝聚的是先天法相。
可天人合一之境,就是完全不同。
没有参考,没有依据。
只凭陆渊所想,所创。
别人是法相融于天地,逐渐壮大,借此调动天地之力,是为天人合一。
而他呢?
心神盘踞虚空,彻底掌控一方天地浩瀚之力。
这……
也是天人合一!
只是两者之间的差距……
“舍得出来了吗?”
陆渊淡淡而道。
一声喟叹响起。
声音还是那个声音,人也还是那一个人。
不过神色情绪,已是截然不同的殷长生再度出现,道,
“天地压迫之下,我等天人都是战战惶惶,皆要蛰伏,以待天时。”
“阁下如此,不怕天地归复时,诸般心血付之东流吗?”
金书持拿,天魔池动。
这一刻,殷长生的气机,远比方才强上许多。
“天地压迫?”
陆渊摇头,毫无影响的东西,在乎什么。
他如今是在意天人之上。
神洲天人,渡雷劫而成仙。
那他这天人呢?
莫非也是要渡雷劫?
只是绝地天通下,雷劫不复,这才无法突破?
不得而知。
却也不太重要。
“来了。”
天魔诸峰中,黑雾骤然弥漫而出。
只听天穹之上,似有轰鸣而动,压过风雷喧嚣,激荡着气浪爆烈如大龙。
仿佛有什么恐怖的存在,在其中酝酿、汇聚!
太上无极天魔护山大阵……
开启了!
天魔诸峰,这一刻彻底变化为魔域之地。
一道道天魔气机流转,隐隐然要现出一尊尊魔影虚像,猎杀而来!
天魔古峰。
这个天魔门的重要之地。
变化更是剧烈。
四方骤然一暗,仿佛陷入绝地死寂!
呼啦啦!
伴随着这黑暗的涌现。
一些身影,在陆渊周身不远处浮现而出。
漆黑无比的魔气吞吐,不断翻滚,不断凝固。
要化为一尊真实不虚的天魔真形,出现在这片地域之内。
隐隐可见,有血色闪电跳跃其中,散发着不详的气息!
“天魔本源之气。”
殷长生也不曾想到,自家后辈子弟,居然那么刚烈果断,一出手,就是全力以赴,毫不留手!
一瞬间。
殷长生就动了。
他身为自在天魔,在这太上无极天魔护山大阵中,本就加持巨大。
而且无需担忧天地反噬,足以随意施展天人之威。
至于代价……
区区几千弟子,算得了什么!
一位天人!
一位随意踏足神洲的天人,若是其中的机缘能入他手。
天魔崛起。
指日可待!
“要怪,就怪你实在无知!”
一念间,金书魔池,同样加持而来。
天人。
大阵。
诸般底蕴。
合围而杀!
这一下,殷长生敢断言,陆渊必死无疑!
因为就连他自己,也无法承受这般合击!
然而。
攻势的中心。
陆渊泰然自若,就这般负手而站。
面对四周袭来的诸多攻击,不躲不避。
任由其冲刷,却连衣角都不曾动摇。
仿佛不在一个世间,无法触碰!
在殷长生不解的神情中,陆渊淡淡道,
“千年前,正宗踏破魔门六道。”
“已经失败过一次,为何还要如此自信?”
下一刹。
天塌地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