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欲天魔。
魔门一道之主。
习武至今，已逾三甲子岁月。
放在凡人当中，确实漫长几近数世。
但放在先天大宗师这个层面，她还很是年轻。
哪怕生命气息，都是旺盛而充沛。
正是最为巅峰之时。
不然，也不可能在十三年前，孤身杀入乾境，魔染赵行海，渡其为天魔六相之一。
要知道这大乾雄踞神洲二三，如今之势，远胜楚国。
魔门先天在那里动手，不可能没有大乾先天横插一手。
但一番博弈下，苏九夭依旧全身而退。
踩在大乾一位先天上，使得六欲天魔之名震动神洲。
而且，苏九夭其人之美名也曾动神洲。
未成先天，彼时还是天魔圣女的苏九夭。
便曾于西域中，化做一国王妃，以色祸乱一国，造下无边六欲果。
纵然一些大宗弟子，也曾被其美貌折服，心甘情愿拜倒其石榴裙下，叛入魔道，不惜造下极多杀孽。
哪曾想。
这样一位绝世魔女，落在陆渊口中，竟只能得一个老太婆的名头！
不去管制。
纵情放纵。
苏九夭一颗武道魔心，愈发炽盛。
皓腕轻抬，指尖划过虚空时，竟有胭脂色的光华一闪而过。
仿佛繁花盛景而开，每一花心处，皆端坐着一尊六欲天魔法相。
眉眼如画，唇染朱砂。
一举一动间，尽显妖媚之姿。
落在陆渊眼中、耳边。
那就是一阵靡靡之音响起，摄人心魄。
雾气翻涌间，还能见有美人起舞，薄衫而动间，媚态横生。
只可惜。
一样无用。
根本无法引动陆渊这一道心神意志中，一丝一毫的欲望念想。
这种心神意志上的交锋。
要是有用。
那么从一开始，陆渊这一道投影，也就根本无法彻底显化而出。
或者无法持续太久。
但如今依然完好无损，便足以证明，苏九夭这一番功夫，尽数都是白费功夫。
毕竟，投影只是一道意志而来，诸般感知都是通过心神，而非肉身体魄。
以先天使来的六欲之法，肉身色相，占据的比例还是极大。
“玩够了吗。”
陆渊停步，俯视而下，哪怕语气再怎么平淡，落在苏九夭心中，亦如惊雷炸响。
“若是够了。”
“那便接我一招。”
简简单单。
抬手，五指并拢，就这般朝着苏九夭直直压下！
轰！
一声巨响。
风云变色，这一片天地仿佛在这一掌之下，尽数加持而来。
而后，一同镇杀而向苏九夭。
扛鼎拔山。
龙拿虎掷。
苏九夭直感觉像是有一座巍然大山，以不可思议的速度，从高空轰然砸下。
恐怖的力量，从四面八方挤压而至，将自己牢牢锁定在其中。
虚空天地，都在这力量下，因为气浪翻腾，出现肉眼可见的扭曲之感！
“我要死？”
“不可能！”
咔。
骨骼震碎。
噗。
鲜血四溢。
一身天魔气养出的六欲之体，一个刹那便是四分五裂！
纵然如此。
苏九夭依旧未曾放弃。
她满头青丝在风中狂舞，一半的脸庞已经深可见骨，血肉模糊。
唯有那眼中，却尽数都是疯狂之意，
“陆渊！”
“你杀不了我！”
“等着吧！”
“待到我天魔复苏归来，便是杀你之时！”
“以吾之血，祭吾天魔！”
苏九夭半张白骨脸震颤嘶吼，一道道光柱冲天而起。
脊骨为笔，精血为墨。
恍然要勾勒出一幅六欲大经。
天魔秘法。
六欲重生！
“弱者的哀嚎。”
陆渊虚压的手掌缓缓合拢。
咚！
一声沉闷的声响传来。
苏九夭的躯壳，如琉璃盏般脆弱，一碰就碎！
被这挤压而来的力量，碾成齑粉！
但在肉身破碎的刹那，一道血光猛然从苏九夭体内冲出，横贯夜空而去。
像是本就不在此间、不在此地。
好似另外一个世界的光芒，无物可挡！
陆渊不曾阻拦，这秘法，对他而言也算不差。
“果然。”
“正宗魔门，却有不俗之处，”
“不过，真要认为这样就可以从我手中逃走。”
“那却是大错特别错……”
陆渊轻笑。
眸中闪动一丝神光，在倒映先前一幕幕景象。
在解析，在参悟。
陆渊的武道天赋。
怎么可能只局限于洞玄三法。
可以说，目前但凡陆渊见过的武学。
只要他想，一刹间便可以学会，并且推陈出新，更上一层楼。
不过寻常武道典籍，自然不被他放在心上，不会去浪费什么力气。
但这苏九夭最后使来的秘法，却是完全不同。
声音悠悠。
原地，已然不见人影。
唯有夜空深沉。
……
“这应是六欲之法的核心之道，六欲不灭，天魔不死……”
“借助天魔金书这一件神兵之威，据说，近乎不死不灭。”
皇城偏殿，听到陆渊道来的元暝心下愈发惊叹。
真身不知何处。
一念在此。
一念还能逼得一位六欲天魔，达到如此之地步。
八百年前的乱世，他自见过那时的六欲天魔，甚至有关交手。
那等诡谲的手段，简直防不胜防。
“不过这种手段，除非万不得已，根本不会动用，后果极为严重，可能迷失心神而彻底归寂。”
说到这里。
元暝更是感叹。
到底是正宗魔门。
一些东西，就是远胜楚国。
哪怕楚太祖同样有过奇遇，得了古天子的传承。
但连古天子都消散在岁月中，唯有正宗魔门，依旧立于神洲之巅，俯瞰红尘千年。
“六欲不死，天魔不灭。”
陆渊淡笑。
别人看重这不死不灭。
他看重的，却是这心神横跨万里的能耐。
这一招由点及面。
所撬动的天地结果，着实不差。
明明远比陆渊低微的力量，却可以造成这等心神横跨万里的壮举。
要知道，陆渊正常情况的极限距离，也是达不到那么远。
或者说，想要送到那么远的距离，所需要的消耗，远超苏九夭这位先天都不知道多少倍！
不过现在……
已然不同！
极短的时间内。
陆渊彻底破解这一道六欲重生的精髓。
化为己用，将自身的投影之能再度提升！
管中窥豹。
一叶而知秋。
不外如是！
气机在升腾。
心神在变化。
终于——
在一切都算定之时。
一道心神意志，已经以不可思议的能耐，降临万里之外！
……
……
云雾山脉。
青山古亭。
烟气冉冉升起的池水中。
一具晶莹如玉的躯体，缓缓浮起。
青丝凝露，雪肤如霜。
从外貌来看，跟那苏九夭完全不同。
但若是凝望其眼。
便可以从中感知到那位六欲天魔的气机！
苏九夭。
这位肉身死于陆渊手中的先天大宗师。
竟是在这池水中重新复苏。
天魔归来！
“呵呵呵……”
肆意的笑声，从苏九夭口中传出，震荡一峰。
越笑，愈发的放肆。
整个身躯都笑的弓了起来，颤颤巍巍。
毫无先天大宗师，魔门一道之主，大名鼎鼎六欲天魔的模样。
“成功了！”
“哈哈哈，竟然让我成功了！”
在苏九夭前的千年中。
只出过三位六欲天魔。
而这三位，没有一位寿终正寝。
皆是与人交手不敌，又无法逃走时，死于这六欲重生之法！
在外界看来，他们是成功了。
身躯虽毁，但心神遁走。
但只有自家人知晓，心神遁回天魔池中，却不一定代表成功。
极大的可能，反而是化为天魔池的一部分，沦为其中的养分。
但若是成功了。
那便是彻彻底底的蜕变。
心神上、肉身上的枷锁尽去。
从此以后，心性更加圆融，更加纯粹！
放在过往岁月，这便是天人之姿！
“陆渊，你且等着我！”
“等着我来杀死你！”
“哈哈哈……”
狂妄嚣张的笑声，再度回荡而起，在这片天地间荡漾。
良久方停。
随手拿起一件红衫披于身上。
苏九夭神情恢复正常时，仔细想想下。
方才惊觉，那陆渊一身实力，简直匪夷所思，委实过于恐怖。
“不能急于一时……”
苏九夭心中告诫着自己。
哪怕嘴上叫的再欢，这位六欲天魔却是已经打定主意。
六欲至法一日不大成，她苏九夭便一日不出山！
下山。
便要有杀死陆渊的能耐！
赤足轻点，踩在石板地面，苏九夭径直朝外走去。
天魔池附近，就是以她之能也无法久留。
这也是为何，偌大一峰中，并无一位天魔中人走动。
但下一刻，才刚刚走出天魔池不远，苏九夭整个人神情骤然一变，漆黑的瞳孔微微凝滞。
随后，近乎失声的叫了出来。
“陆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