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让她看到我此刻狼狈的惨状吗?
门外的脚步声突然变得杂乱,接着是两声闷响,像是什么重物倒地。
接着门开了。
进来的不是佘祖耀,而是江云裳!
她依旧一袭白衣,只是沾染了些许血迹,身后躺着那两个守卫。
“就知道你一定会来江城。”她浅浅一笑:“就是不知,你是为了寒影而来,还是为了姓陆的姑娘。”
我张了张嘴,却不知如何回答。
说是为了江寒影?
陆依依在江云裳手中便成了可有可无的筹码,以她喜怒无常的性子,难保不会做出什么疯狂之事。
比如像她威胁的那样,挖出陆依依那颗药魂之心。
说是为了陆依依?
恐怕下一秒江云裳就会转身离去,杀了陆依依。
我到底为谁而来?
月光从破窗斜照进来,照见地上两道影子。
一道是我的,另一道是江云裳的。
可我心里装的,却是第三个人的影子。
那个在青石村月下,将初吻给我的倔强少女。
没错。
扪心自问,我来江城,十成中有六成是为了江寒影。
我不愿看她落入佘祖耀的魔掌,不愿她余生都活在囚笼之中。
每次想到她此刻跟佘祖耀在一眼,心口就会阵阵剧痛。
剩下四成是了陆依依。
那个总爱叫我“方大夫”的丫头,那个为了熬鸡汤、关窗户的姑娘。
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我已不知不觉间,将她当成了亲人。
江云裳盯着我的眼睛,忽然冷笑:“你不用回答了,我已经知道答案。”
她袖口中滑出短刀,割开绳索,拽起我就走。
“等等!”我挣扎着说道:“左易怎么样了?”
“那个掉进钱眼里的老色.鬼?”江云裳头也不回,“死不了。”
这个回答验证了我的猜测。
出钱让左易到天桥附近去找我的神秘人,就是江云裳。
不过我还是想不通。
江云裳又是怎么知道我一定会去天桥那的呢?
屋外月光惨白。
江云裳看了一眼地上躺着的守卫,短刀扬了起来。
“不要!”我拦住她:“两个小娄娄,没必要弄出人命。”
江云裳瞪了我一眼:“妇人之仁……”
她犹豫了片刻,还是收起了短刀,拉着我穿过杂草丛生的院子,来到后墙。
院墙有两米多高,光滑无着力点,江云裳却让我上去。
我刚要运行回元罡气,她却突然揽住我的腰,飞身踩在墙壁上,几个跃步就越过墙头,轻盈落地。
“你……”
“别说话,跟我走。”
她带着我在迷宫般的小巷中穿行,时而停下倾听,时而突然变向。
最后在一间废弃仓库前,推门而入。
仓库里堆满破旧木箱,白炽灯的灯光下,一个熟悉的身影躺在床上。
是陆依依!
“依依!”我冲过去。
她脸色苍白,嘴唇干裂,但看到我时,眼中立刻有了神采:“方大夫……你怎么来了?”
我转向江云掌:“你对她做了什么?”
“不听话,饿了几顿而已。”江云裳抱臂而立,“怎么,心疼了?我说过,三天见不到你来江城,就挖她的心。”
“江云裳,你……”我牙咬得咯咯作响。
陆依依虚弱地摇头:“不……江姑娘没伤害我,她还……”
“闭嘴!”江云裳厉声打断,“我没让你说话。”
我下意识看向陆依依。
以为这丫头会被江云裳的态度给吓住。
谁知她竟面色如常,甚至嘴角还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那双杏眼平静如水,倒映着江云裳杀气腾腾的身影,却不起半点波澜。
真是怪事。
江云裳似乎也注意到了,冷哼一声:“给你们十分钟叙叙旧。”
转身时,白袖翻飞,像只愤怒的白鹤。
门“砰”地关上,震落几缕墙灰。
我立刻抓住陆依依的手腕。
指尖下的脉搏平稳有力,只有脸色有些苍白。
“她这几天,没对你怎么样吧?”我压低声音。
“没有。”陆依依摇头,发丝拂过脸颊,“江姑娘每次见到我都凶巴巴的,但其实……一点也不坏。”
她突然凑近,身上淡淡的体香,混着一丝草药味:“昨晚我体内的残魂燥动,是江姑娘帮我按穴推拿,还喂我吃了两颗药。”
“药?”
“又腥又苦。”陆依依皱眉,像又尝到了那滋味,“但吃下去不久,残魂就安静了。感觉……比你的镇魂九针还管用。”
我暗自松了口气。
江云裳竟懂得压制残魂之法,而且这手段,连我和二爷都有所不及。
“方大夫。”陆依依突然抓住我的手,指尖冰凉,“江姑娘的妹妹……”
我的心猛地一缩。
“江姑娘的妹妹被她亲爷爷,逼着嫁给一个叫佘祖耀的男人,她宁死不肯,就被软禁起来了。”陆依依声音发颤,“江姑娘说这个男人很坏很坏,害了好多女孩。”
我心脏像被刀剐着似的疼痛。
却不敢过于在陆依依表露出来。
“方大夫,你一定要救她。”陆依依眼中含泪,却不让它落下,“她……太可怜了……”
这善良的傻丫头。
自己身陷险境,却还想着别人。
我看着她消瘦的脸庞,想起她为了给我熬鸡汤而烫红了手指,心头涌起一阵酸涩。
“依依,你……”
门突然被推开,江云裳倚在门框上,月光将她身影拉得修长。
“时间到了。”她冷冷说道。
陆依依立刻松开我的手,迅速抹了下眼角。
江云裳在目光在我俩之间转了转,嘴角浮起一丝讥诮:“聊得挺开心?”
我没理会她,转向陆依依。
“放心。”陆依依冲我眨眼,用口型无声地说:“我没事。”
江云裳一把拽起我:“走了。”
我担心的回头看了陆依依一眼:“她一个人……”
“死不了。”江云裳冷笑:“你好像挺舍不得她的?”
陆依依羞涩的开口:“江姑娘……”
“你别说话。”江云裳厉声打断,但语气不似先前那般凶狠,“老实待着。”
我惊讶地发现,陆依依好像并不怕她,反而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月亮隐入云层。
夜色如墨。
江云裳带着我在巷子里穿行,最后停在一家寿衣店前。
招牌上“福寿斋”三个字已经褪色,橱窗里摆着几个惨白的纸人,显得格外瘆人。
江云裳推开门,香烛味扑面而来。
店内昏暗,只有里屋透出一点灯光。
“江姑娘来了?”一个沙哑的声音从里屋传来。
我浑身一震。
这声音,有些耳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