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紧去追呀!”金不换在身后推了我一把。
我站在原地,脚像生了根,一步也迈不动。
追上去说什么?
说我其实也喜欢她?
不,那是谎言。
说我愿意娶她?
那更是欺骗。
感情不该是将就,更不应该是妥协。
哪一种说辞都是刀,会让她更疼。
“算了。”我转身回到诊桌前,抓起抹布用力擦拭早已一尘不染的桌面,“让她静一静也好。”
金不换撇撇嘴,啃着苹果晃出了门。
回春堂突然安静下来,只有炉上的药罐不时冒泡的“咕嘟”声。
“心疼了?”二爷不知何时回来了,站在我身后,烟锅里的火星忽明忽暗。
我没回答,手上的末布擦得更用力了。
“依依在对面哭呢。”二爷吐出一口烟,“让柳夫人别逼你娶她,还说……强扭的瓜不甜,如果可以,就让你当她的亲哥……唉,多懂事的丫头啊!”
窗外的阳光格外刺眼,照得我眼睛发酸。
我放下抹布,掌心全是汗。
“二爷……”我嗓子沙哑,“我……”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二爷打断我,眼里闪烁起异样的光,“你喜欢的是江家那丫头,是吧?”
我点头,脑子里满是江寒影的身影。
“人在世,很多事情都身不由己。”二爷叹了口气,低声说道:“感情也不例外。”
我胸口突然堵得难受。
不想伤害陆依依,也不愿意接受一段没有感情基础的婚姻。
二爷走到药柜前,取出一包草材慢慢研磨:“柳夫人两三天就能修复老祠堂后面的那处锁龙桩,若到时候你还难以取舍……”
药碾发出刺耳的“咯吱”声。
“她会带依依离开。”二爷抬头看向我,“你再后悔也来不及了。”
我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眼前浮现出陆依依熬汤时烫红的手指,给我递茶水时那羞涩的笑容,还有……溶洞里毫不犹豫咬住缠在我脖子上的蛇。
“断尘啊,你要明白,我并非要你一定娶依依。”二爷放下药碾,声音轻柔下来,“只是想让你认清现实。”
“什么现实?”我问。
二爷的烟锅轻轻敲了敲桌角:“你和江家那丫头,不可能在一起。”
“为什么?”我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上刮出刺耳的“吱吱”声。
“因为她姓江,她是江怀风的孙女。”二爷突然提高声间,又迅速压低,“江家是什么门第你大概还不知道……反正你跟她门不当,户不对,江家不会允许她嫁给一个乡下小郎中。”
我如遭雷击,僵在原地。
是啊,我从未考虑过江寒影的身份和家族背景。
还以为她跟我一样,出生寒苦,粗布麻衣,满身药渍。
“依依不一样。”二爷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她喜欢你,真心实意。她的长辈也不计较你的出生和家境,认可你,觉得你值得托付终身。”
我没说话,只觉得心头很乱。
“你现在觉得对依依只有兄妹之情,但感情是可以变的。”二爷意味深长地说道:“就像药材,炮制前后,药性天差地别。好好想想,别等失去了才后悔……”
说着,他起身走向后院。
夜幕降临,回春堂点起了灯。
我坐在门槛上,望着对面柳兰英暂住的小院。窗纸上映出两个身影,一个佝偻如弓,一个纤细如柳。
他们在说什么?
是在商量离开的事吗?
我的心像一只无形的手攥住,越收越紧。
陆依依的病情已经稳定,短时间内确实可以不用再施镇魂九针。
现在离开,并不会影响她什么。
金不换不知何时坐到了我身旁,递来一壶酒:“喝点?”
我接过酒壶,猛灌一口,辣得喉咙发烫。
“想不通九哥为什么非要搓合你跟陆丫头?”金不换问。
我摇头,又点头,最后叹了口气。
“你知道江家那丫头喜欢你吗?”金不换夺过酒,喝了一口。
我愣住了?
江寒影喜欢我吗?
记忆中,她从未说过,也从来没有表现出来。
那晚的亲密举动,完全是因为药引。
虽然二爷讲过,江寒影跟佘家公子佘祖耀说她已心有所属,而且那个人就是我。
可毕竟是传出来的消息,谁知道是真还是假呢?
江怀风为了联合佘家对付二爷,完全可以编造出这个理由。
“那陆丫头呢?”金不换又问。
我一怔,眼前立刻浮现出那双含泪的眼睛,还有那句“如果是为了治病,我愿意的。”
“看,答案很明显。”金不换拍拍我肩膀,“一个虚无缥缈,一个触手可及……”
这晚陆依依再没有过来施针。
倒是二爷,几乎一宿没睡。
一会儿在房间里翻箱倒柜,不知找什么东西。一会儿又跟金不换轻声交待什么,
天蒙蒙亮时,柳兰英过来了,腰间的皮囊比往日更鼓,背上还背了绳子、铁钩等物件。
陆依依跟在她身后,眼睛红肿,但脸上却带着倔强的表情。
看到我时,她抿嘴一笑,将手中提着的保温桶放到桌上,指尖微微发红。
“给。”她打开桶盖,浓郁的香气瞬间扑鼻而来,“最后一次,以后可能就喝不到了哦。”
我的心像被刀狠狠剐了一下:“依依……”
“不用说了。”她打断我,眼角泛起泪光,“我都明白。”
保温桶里依然是金黄的鸡汤,但这次多了几味助眠的药材。
她记得我最近睡不好。
“谢谢。”我嗓子像塞了一团棉花。
她迅速抹干泪,嘴角夸张的扬起:“这么熟了,还客气什么,赶紧趁热喝吧!”
说完,转身朝药柜走去。
这时二爷咳了两声,和金不换并肩从里屋出来:“我和老金跟柳夫人出去办事,你留在回春堂看家。”
我扭头去看柳兰英。
她轻轻点头:“炽火镇要下的最后一样镇物比较麻烦,下镇的位置也有点特殊,需要九哥和老金搭把手,天黑前就能回来。”
金不换在一旁整理他的“百宝箱”,腰间别着短刀。
柳兰英看向陆依依,眼中闪过一丝怜惜。
“依依情绪不稳,你多陪她说说话。”柳兰英的声音轻得像雪,却字字清晰,“就算成不了情侣,总还能做朋友吧!”
我喉咙发紧,用力点头。
陆依依站在药柜旁,手指无意地摩挲着当归。
“奶奶,我没事。”她眼圈还有些红,却强撑着微笑。
柳兰英叹了口气,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布包递给陆依依:“睡前放在枕边,能安神。”
二爷和金不换跟着柳兰英离开了回春堂,脚步声渐渐消失在晨雾中。
屋内只剩下我和陆依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