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踉跄着站稳，发现自己置身于一片混沌的虚空。
头顶与脚下都漂浮着半透明的碎片，有的像被揉皱的绢帛，有的似凝结的雾团，最醒目的几片正泛着幽蓝光芒——那是记忆的颜色。
“千仞雪？胡列娜？“他反手去摸腰间，却只触到空荡荡的魂导器。
左侧传来布料摩擦声，千仞雪的六翼正蜷缩成淡金色的茧，她苍白的脸贴在翼尖，额角渗着血珠：“这是...深渊的精神空间？“话音未落，一片记忆碎片突然炸裂，露出某个堕落神官的脸——那神官正将匕首刺入同伴心口，鲜血溅在他颈间的天使神像上，神像的眼睛诡异地转了过来。
胡列娜的狐尾突然炸成九团火焰，她死死攥住唐冥的手腕：“这些碎片在干扰精神力！
我...我看到自己在星斗大森林里，对小舞的魂兽形态下了杀招...“她的指甲几乎掐进唐冥肉里，“明明当时我根本没参与那次围猎，为什么会有这种记忆？“
唐冥的瞳孔微微收缩。
他注意到某些碎片边缘刻着细小的符文，与古守道书房里的禁术残卷如出一辙。“这是古守道设的局。“他将两人护在身后，昊天锤在掌心浮现，锤身上的冥界符文泛起幽绿微光，“他想让我们在混乱中被深渊侵蚀。“
话音刚落，虚空突然扭曲。
唐冥眼前的景象骤变——他站在嘉陵关城头，手中的昊天锤正穿透千仞雪的胸膛。
天使神装碎裂成光点，千仞雪的血溅在他脸上，温热得烫人：“原来...你终究还是选择了神格...“
“不！“唐冥下意识要收锤，却发现自己的手臂不受控制。
另一个画面重叠而来：胡列娜跪在他脚边，狐尾被斩断成九截，每截都在冒黑烟，“是我害了你...如果我没在月关面前说那些话...“
深渊的低语从四面八方涌来，像无数根细针往耳朵里钻：“接受我的力量吧，只要融合深渊本源，你就能操控时间，让所有错误重来......“唐冥感觉喉头发甜，他分明记得自己从未在战场上对千仞雪出手，可幻象里的疼痛却真实得让他膝盖发软。
“唐冥！“千仞雪的声音穿透迷雾。
他转头，看见她正用天使圣剑劈开一团黑雾——那黑雾里裹着她的童年，教皇殿的冷硬石墙，比比东递来的毒药，“我曾以为神格是唯一的光，可现在...“她的六翼重新展开，这次没有金光，反而泛着珍珠般的柔白，“我宁愿做会软弱、会害怕的千仞雪，只要能站在你身边。“
胡列娜的狐火突然变成纯净的月白色。
她咬破舌尖，腥甜的血珠滴在唐冥手背：“我曾因为嫉妒，在你救小舞时故意拖延治疗。“她的尾巴轻轻扫过唐冥的脸，“但你当时说，爱不是占有，是看她飞得更高——这句话我刻在魂骨里了。“
唐冥突然笑了。
幻象里的昊天锤开始崩解，他想起第一次觉醒双生武魂时，爷爷唐昊拍着他肩膀说“力量是用来守护的“；想起在史莱克学院，弗兰德院长把最后一块魂骨塞给他时的酒气；想起千仞雪在星湖旁说“我想试试做普通人的滋味“，想起胡列娜在他重伤时用妖力温养他经脉，连续七天没合眼。
“够了。“他的声音不大，却震得虚空嗡嗡作响。
冥龙王武魂从背后浮现，龙爪抓住一团最浓烈的黑雾，“我不需要重来，我要的是——“他看向左右，千仞雪的天使圣剑与胡列娜的狐火正分别抵住他两侧太阳穴，“和你们一起，把未来走对。“
三股力量相撞的瞬间，虚空裂开蛛网状的缝隙。
无数记忆碎片如暴雨般坠落，唐冥眼尖地捕捉到其中一片：古守道跪在某个祭坛前，双手捧着滴着黑血的水晶球，身后是成排被抽干魂力的魂师尸体，“只要用深渊重塑规则，那些蝼蚁就永远不会再反抗...我的家族，我的权柄，都将永固...“
“原来他要的不是毁灭，是掌控。“唐冥握紧昊天锤，锤身上的冥界符文突然连成完整的锁链，“走，去深渊之心。“
他们穿过层层碎片，终于看到那团熟悉的黑雾——此时的深渊之心不再是竖瞳，而是裹在一个暗紫色符文结界里，每道符文都渗着腐蚀性的黑液。
“只有净化神格。“神谕精灵的声音从结界里传来，她的身体半透明，发梢沾着星尘，“你的神格现在像个漏雨的罐子，深渊之力正从裂缝里钻进去。“她指尖点在唐冥眉心，“融合双武魂的力量，用最纯粹的信念。“
唐冥深吸一口气。
冥龙王的龙吼与昊天锤的嗡鸣同时响起，两种力量在他体内交织，像两条纠缠的巨蟒。
他感觉心脏快跳出胸腔，后背渗出的血将衣物染成暗红——这是双生武魂融合的代价，从前他从未敢尝试到这种程度。
“审判之光！“
当那道白中透金的光芒亮起时，千仞雪和胡列娜同时闭上了眼。
等她们再睁眼，符文结界已碎成齑粉，深渊之心正缓缓浮起，表面的黑雾像被风吹散的云。
“你以为这样就能阻止我？“
古守道的声音炸响在虚空。
唐冥抬头，看见无数道黑色锁链从四面八方刺来，每道锁链上都串着被吸干的魂师尸体。
虚空开始剧烈震颤，碎片如利箭般乱飞，千仞雪的翅膀被划开一道血口，胡列娜的狐尾被削去半根。
“抓住我！“唐冥甩出昊天锤的魂环锁链，这次锁链不再是金属色，而是泛着神圣的银芒。
三人刚抓住锁链，脚下的虚空就坍塌成一个更大的黑洞，风声中传来古守道的冷笑：“我在深渊之心里种了种子，等你们回到现实...哈哈哈哈——“
光芒刺痛双眼。
再睁眼时，三人正躺在星斗大森林的草地上，周围是史莱克众人焦急的脸。
奥斯卡的香肠刚递到嘴边，唐冥突然捂住胸口——他能清晰感觉到，神格里那些乱窜的深渊之力，此刻正安静地蜷缩成一团，像被驯服的幼兽。
“成功了？“小舞的兔子耳朵耷拉着，眼睛肿得像桃子。
唐冥没有回答。
他低头，看见手背上多了一道淡紫色印记——和古守道记忆碎片里的祭坛符文一模一样。
风突然大了起来，他闻到了若有若无的腐甜，像极了虚空里那股味道。
远处，一只乌鸦从树顶惊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