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望着千刃雪因焦急而泛白的指尖——那双手方才还捧着他的脸，现在正攥着他的手腕，魂力如温泉般往他体内灌。
明哲学者的古籍拍在他脸颊上，带着旧纸特有的霉味：“醒了？
你脖子上的罗刹印记刚才差点烧穿皮肤。“
“唐冥！“正义骑士的银枪突然划出半弧，枪尖指向天空。
阴云不知何时又压了下来，比之前更浓更沉，像块浸满墨汁的破布。
深渊来客的身影在云里若隐若现，没有眼白的瞳孔泛着幽绿，喉间挤出的笑声像指甲刮过瓷碗：“触碰禁忌的蝼蚁，该付出代价了。“
唐冥猛地推开千刃雪，冥龙王武魂在背后显化，龙鳞擦过地面溅起火星。
他这才发现，刚才混战的祭坛此刻被平民们围成了圈，几个商人的粗布短打还沾着草屑，正用身体挡在他和古守道之间。
古守道的昊天锤已经举起，锤身上的魂环明灭不定，可那些平民连退都没退，有个卖菜的老妇甚至把装着土豆的竹篮砸向古守道：“要抓唐小友，先踩过我这把老骨头！“
“都退到我身后。“唐冥低喝，昊天锤在掌心转了个圈。
他能感觉到深渊来客的魂力波动，那不是普通魂师的威压，更像无数腐烂的灵魂挤在狭小的陶罐里，隔着老远都能闻到腥臭味。
这不对劲，之前交手时对方还藏着手段，现在......
“唐冥！“
革新卫士的呼声从遗迹方向传来。
唐冥转头，就见二十几个穿着粗布魂师服的身影跌跌撞撞跑来，其中有他在平民学院教过的学生，有街角卖糖葫芦的少年，甚至还有个总在武魂殿门口扫地的老仆。
他们的魂环大多是百年的，最弱的那个才三环，但每个人眼里都燃着火焰——那是他在改革演讲时见过的光。
“我们按你说的，临时组了队！“革新卫士抹了把脸上的血，他的左臂上有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遗迹里的魂导器阵还能用，我带着他们抄了近路！“
明哲学者突然抓住唐冥的手腕，指尖凉得像冰：“深渊之力属混沌，这些平民的魂力未被邪念浸染，或许能形成共鸣。“他翻开古籍，泛黄的纸页上画着星罗棋布的阵图，“试试让他们站北斗七星位，以你为枢，用魂力织成网。“
唐冥瞬间明白。
他扯开嗓子喊：“穿青衫的站天枢，拿木剑的去天璇！
卖糖人的，你是天权位！“平民魂师们虽有些慌乱，却立刻跑动起来。
那个卖糖葫芦的少年跑到位置时，兜里的山楂掉了两颗，他弯腰捡起来塞进嘴里，冲唐冥咧嘴一笑：“甜的，能镇邪！“
深渊来客的瞳孔缩成针尖。
他抬手，黑雾如活物般窜向平民魂师。
千刃雪的天使武魂适时展开，六翼振起，金色光雨像瀑布般倾泻，黑雾触到光雨就发出“滋滋“的声响。
唐冥趁机引动冥龙王武魂的黄泉领域，地面腾起黑雾，将古守道等人笼罩进去——幻境里，他们看到的是自己最恐惧的画面：古守道看见昊天宗的牌匾被平民踩在脚下，保守长老们看见自己的魂环被摘下来挂在孩童脖子上。
“没用的！“深渊来客的声音里终于有了裂痕，“混沌是最古老的力量——“
“但秩序能制衡混沌！“唐冥打断他。
他能感觉到平民魂师的魂力顺着阵图涌来，像无数条小溪汇入他的经脉。
那些魂力带着人间烟火气：卖菜老妇的魂力有泥土香，学生的魂力带着墨味，扫地老仆的魂力沾着晨露。
它们在他体内与昊天锤的幽冥符文共鸣，竟织出一道淡金色的屏障。
深渊来客终于急了。
他周身黑雾暴涨，要不是千刃雪的天使光雨压着，这黑雾能把整个祭坛掀翻。
唐冥盯着对方身上若隐若现的破绽——每次天使光辉扫过，黑雾都会缩一缩，像被火烫到的蛇。
他突然想起明哲学者说过的话：“最古老的邪恶，往往惧怕最纯粹的秩序。“
“集中魂力！“唐冥大喝，“跟我念——天地有正气！“
“天地有正气！“平民魂师们跟着喊，声音参差不齐，却震得阴云都晃了晃。
“杂然赋流形！“
魂力随着诗句凝聚，在唐冥头顶形成一道光柱。
那光柱起初只有手腕粗，渐渐变作儿臂，最后竟有两人合抱那么粗。
唐冥咬着牙将昊天锤对准深渊来客，锤身上的冥界符文全部亮了起来：“去！“
光柱轰在深渊来客胸口。
黑雾像被戳破的气球般炸开，露出里面半透明的人形——那是张年轻的脸，眉骨处有道疤痕，和唐冥在古籍里见过的某位远古魂师画像有七分相似。
他瞪大眼睛，不敢置信：“你......你们怎么可能......“
“因为我们不是一个人。“唐冥抹去嘴角的血。
他能感觉到，这一击抽干了他和所有平民魂师的魂力，但值了。
深渊来客的身影开始消散，最后一句话像冰锥刺进众人耳中：“真正的深渊，在遗迹最深处......等你们触发封印，就知道什么是......“
话音未落，他便彻底消失了。
战场突然安静下来。
平民魂师们东倒西歪地坐着，卖糖葫芦的少年抱着山楂串睡着了，老仆还保持着释放魂技的姿势，手里的扫帚都断成了两截。
古守道从黄泉领域里跌出来，脸色惨白如纸，看见唐冥时张了张嘴，最终什么都没说，带着保守长老们灰溜溜地走了。
“唐冥。“千刃雪扶住他的腰，天使武魂的光辉暗了下去，“你没事吧？“
唐冥摇头，目光扫过那些平民魂师。
他们的魂师服破破烂烂，可脸上的笑容比任何魂环都耀眼。
他突然想起之前在平民学院，有个孩子问他：“我们这样的人，也能成为强大的魂师吗？“他当时说：“能，因为你们的魂力里，有最珍贵的东西。“
现在他终于明白，那珍贵的东西，是对生活的热望，是对公平的渴求，是哪怕被踩进泥里也要抬头看天的倔强。
“唐少！“卖菜老妇突然喊起来，“遗迹的光......暗了！“
唐冥猛地转头。
原本笼罩着遗迹的金色光罩正在迅速消退，像被什么东西吸干了能量。
地面传来细微的裂痕声，他低头，就见脚边的青石板裂开一道缝隙，深不见底，有冷风从里面钻出来，带着股腐烂的甜腥——那是他在深渊来客身上闻到过的味道。
千刃雪的瞳孔骤缩：“这是......“
“更深处的封印。“明哲学者的声音发颤，他翻到古籍最后一页，上面画着条首尾相衔的蛇，“我之前以为是传说......原来真的有轮回之井......“
唐冥蹲下身，指尖轻轻碰了碰裂缝。
有冰凉的液体从里面渗出来，沾在他指尖，像血，却比血更粘稠。
他抬头望向遗迹深处，那里的黑暗仿佛活了过来，正缓缓朝他们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