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也
“黄家要二十两银子的时候,你们说我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黄家要把我怎么样,你们不管,那时候我不是你们一家人。”
“留宝在这学打铁,我供他吃喝,你们一句好话没有,娘病了汤药费你们一分不出,天天几口人赖着这吃喝,我又成了你们一家人。”
“爹,你这一家人我还真不稀得当,也当不起。”
安留月从来就知道她爹娘是个什么样的人,她没有多失望,只是说到最后一句话时,是带着真心的。
她真的不想跟她爹娘有什么关系,如果可以,她宁愿跟她爹娘这辈子都不要有什么来往。
可现实往往跟她想的完全不一样。
两家住得这样近,就算她已经尽量不去主动接触她爹娘,可一旦有什么事,她爹娘也会主动找她。
如果她真的什么都不管,她爹娘就会闹个没完,可她要管了,又没完没了的管不了的破事。
再加上微生瑞这个老好人性格,有时候还会跟着她反着干,就更让她一时拿娘家的事没辙。
她这些日子,一直都在想到底要怎么去跟娘家的一切划开,想来想去,又回到最初还没嫁人的时候想法,那就是离开这里。
像她二姐那样嫁到外村去,越远越好,只要她不回娘家,她爹娘就算是厚着脸皮找她,也不会像现在这样随意,屁股一擡就过来了。
但现在就是,微生瑞已经在这边安家,他两个哥哥住得都那么近,根本不可能带着她离开余原村,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去从头开始生活。
这样,又回到原点了。
她也只能说出一些决裂的话,好让自己的心能舒服一些。
安强义在安留月面前,一向都是强势,他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跟安留月吵过架,今天,他听到安留月说的那句,不想当一家人这样的决裂话,脸色立刻就拉了下来,将安留月一顿数落,最后也放出话:“不当就不当,谁稀罕你,要不是看你可怜,你以为我会爱来你这破地方,以后就是你请,我都不会过来。”
说罢转身走了两步,又转过来喊道:“你还不走干什么,人家都不要你这个病歪子娘,你还贴着她,留宝,带兰月回去,以后也别来了,晦气!”
不来最好,看着才觉得烦呢。
安留月早就想把安留宝送走了,现在她爹放这个话了,正合她心意。
她看一眼站在桌边的安留宝何赛还有李兰月,把头一扭,就当看不见。
“可那药!”何赛哪想走,她还不确定安留月会不会给她抓药。
安强义就是在跟安留月较劲呢,何赛惦着药,反倒让他觉得难堪,擡高声音道:“药什么药,你走不走,不走你就别回去,等着人家给你撵出去要饭。”说完狠狠瞪一眼安留月,转身就走。
何赛看安强义也发火,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跟着走。
安留宝不管怎么讲还是听安强义的话,看他娘走了,磨磨蹭蹭的一会,跟安留月说了一声,也带着李兰月灰溜溜走了。
几个人一走,院子里就安静下来。
安留月扭过头,看着桌上堆着的空碗,空出的厨房,心情松了不少,把桌上的碗筷全收到锅里,没事人一样开始刷碗洗锅。
微生瑞站在她身后,看着她的动作,叹了一口气,“真的不拿?”
“不拿。”安留月毫不犹豫的回答,点着下巴说道:“给她看病,还不如把钱给路上 的乞丐,人家还能说声谢谢呢。”
微生瑞哪知道她后面说的话,他看到她点头,想了一下说道:“我觉得你娘这次好像跟以前不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安留月转头看微生瑞,等着他回答。
微生瑞道:“也说不好,就是感觉不一样,不止你娘,还有你爹,也不一样。”
“那我知道你说什么了。”安留月把手从锅里拿出来,跟微生瑞比划,“你是不是想说,他们这次没动手,而且态度也不是那么强硬?”
微生瑞对安留月这句话,仔细想了一下,点了点头。
安留月立刻就笑了,“你才发现啊。”
她爹娘何止是今天不一样,从安留宝在这边学打铁之后就开始不一样了。
“这还不是因为,你有用的原因。”
安留月朝微生瑞努努嘴,微生瑞想了一下,也明白了过来。
安留月的意思,是说何赛和安强义态度的转变,是因为他先教安留宝学打铁,后又出钱给何赛看病的原因。
简而言之,就是他对安家有用,能给安家带来好处,所以安家态度才会有了变化。
他说道:“这其实也是一件好事。”
“怎么可能,你想多了。”安留月摇着头,伸出一根手指在他眼前晃了两下,“都是假的,你不要觉得他们现在态度变了点,就把你当一家人,不可能的,我告诉你,我爹娘那个人,你不要只看表面,他们那么大年纪是很会装的,就拿今天药的事说,你看她明天什么态度。”
“那药真不买了?”
“不买。”
“可你娘这都快好了,就这样断了,要是严重了,那之前不久等于白治。”
“是白治,花了那么多钱在她身上,只换来一双安留宝穿不上的布鞋。”
安留月想到她娘带来的那双布鞋还没给微生瑞试过,忙拿过来让他试试大小。
安留宝人胖脚也胖,鞋子面做得很宽,看着跟微生瑞穿的鞋子大小差不多,可一上脚,就不是很合适,微生瑞的脚趾头在鞋里面曲着。
“你当拖鞋穿吧,正好晚上洗完脚穿。”
鞋已经到手了,让安留月送回去,那是不可能的,就是放在家没人穿,她也不会还回去。
出了那么多的钱,只换来这一双布鞋,她要是送回去了,那正合她娘的心意呢。
微生瑞哪不知道她的心思,他把鞋收起来,忽然想起来安留月好像说过让安留宝不要来的话,问她这话是说真的还是气话的。
“当然是真的,你前两天不是说,安留宝现在可以了吗,那还留他在这干嘛。”
“可他也需要时间再练练,有些东西,还是不太行。”
“练就让他自己练去,你还真准备养着他到老。”安留月一向都觉得人要自己独立,安留宝现在已经学会,剩下的就是磨练,继续留在铺子里,意义也不大,而且,按她爹娘性格,要是安留宝还在这,说不定,她爹娘还得反找他她要钱呢。
安留月对她爹娘的真是了解得透透。
从安留月这边回去的路上,安强义跟何赛两个人就聊了起来。
两人都对安留月赶人这事不满意,纷纷说了各自看法,安强义不用说,说的安留月太抠,对一家人都这么计较,说只是吃了她几口饭,她就这样摆脸色,实在过分。
何赛跟着附和,说安留月心坏,她腰都看差不多了,这时候给她来这一出,说不治就不治,伤人心,亏她还从家里拿了新布鞋给她,早知道就什么都不拿了,最后说安留月要是真不拿药,她非过来闹不可。
安强义嘴上劝着何赛别动不动就闹,心里也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挑安留月毛病。
两人一路说着,快到家何赛提起安留月不让安留宝继续留在铺子的事。
安强义心里也气,一咬牙,问安留宝学得到底怎么样,要是什么都会了,那就不去铺子里,还省得白送苦力。
安留宝当然说还可以,说该会的像农具之类,基本都能做了。
安强义听他这样说,跟何赛说:“不去就不去,正好家里还有点钱,咱们给留宝弄个铺子出来,以后就让留宝自己干。”
安强义这的想法可不是一时头脑发热的决定,从送安留宝去学打铁,他就是这个想法,只不过他本来是想再等等,现在就是提前了而已。
何赛知道安强义早有这个打算,也支持这个决定,当下就跟安强义说起关于铺子的事。
安强义道:“费那事,直接在家起个炉子干就是,明我喊几个人,过来把猪圈后面的空地那里搭间棚子出来,离家又近,多好。”
安强义说干就干,回去之后,就开始在全村喊人。
都是一个村的,现在又不是农忙时候,他一招呼,村里在家闲着的壮汉也都答应过来帮忙。
这边人找好了,安强义拿钱让何赛跟安留宝第二天上镇上买菜,准备之后几天的饭食。
村里人帮忙是不收钱,可是要管人家饭,何赛也知道这个道理,第二天一早就撑着没好清身子,跟安留宝一起往镇上去买菜。
这一买就买出了事。
在镇上她跟安留宝一起擡菜往板车上放,也不知道是牵到腰了,还是怎么,当场就软了身子,坐在地上爬不起来,安留宝在旁边扶了几次,都没扶起来。
最后在围观人的帮忙下,将何赛擡到医馆。
进医馆的时候,何赛嘴里还在说着不看,没大事,让安留宝送她回家,说养养就好。
来接诊的大夫也是给何赛看腰的大夫,看了之后,只说没事,还开了方子让安留宝抓药带回去吃。
可等人一走,就直摇头道“这个人我之前去都讲了要多休养休养,现在搞成这样!”
何赛还真当自己腰没事,只要再吃几副药就能跟以前一样好,还在心疼拿药的钱。
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以后再也站不起来。
何赛瘫了这事,安强义也不知道,看何赛坐在板车上给安留宝拉回来,还带了几副药,不高兴起来,当着村里来干活的其他人面前,说她一点小毛病都忍不得,还在这关键点乱花钱。
何赛坐在板车上,摸着腰以下没感觉的大腿,辩驳的话也不好说出口,想撑着爬起来,可努力了半天,还是在板车上坐着。
安强看她跟个蛆一样挪半天没动静,而那边干活的人都在看,气得他嘴里骂着,就过来暴力将何赛从板车上拽到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