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旧案
皇宫。
风铃晚抱着秋画画直接在御书房前落地。
御书房外的侍卫看过他出示的木牌后, 就进入御书房内通报。
不多时,侍卫就说圣上有请。
秋画画两人进去后,发现御书房内还有路王。
路王坐在一把雕花木椅上, 端着茶盏。
“参见陛下。”秋画画与风铃晚一起行礼。
夏温良伸手, 温声道:“秋姑娘不必多礼,风少侠也是。”
“二位来得正巧,朕方才同路王说到明云宫。”夏温良看向静静饮茶的路王, “近日秦淮监察部递上来一封匿名信。”
“对朕来说,这封信其实也不算是匿名。”他又看向秋画画,温润俊秀的脸上带着笑意,“信里正是今年文科探花王寐之的笔迹,也就是千面盗贼的笔迹。”
秋画画眨了眨眼睛,“难道是举报信?”
夏温良笑笑, “没错。他举报明云宫八年前伪装成水匪,劫走户部用于赈灾的漕粮。同时他也举报了当年调查此事的监察部官员。”
“当年, 监察部调查结果是前户部尚书裴源监守自盗。”
“朕看了卷宗, 刑部等一致认为此案证据确凿,但念在裴源往日为人正直, 为官清廉,所以最后没有判处死刑,而是流放了前户部尚书裴源一家。”
凭秋画画丰富的游戏经验判断,此案一定有蹊跷,夏温良肯定会说卷宗内有疑点。
夏温良果然话锋一转,接着说道:“朕在查阅卷宗时发现,杨相提供了一项关键证词。”
“据记录, 那日,杨相乘游船自秦淮河驶至江上, 恰好目睹了裴源漕船上有船夫将货物转移到另一艘船上,行动间似乎井然有序。”
“井然有序?这个描述肯定不会是普通的水匪吧。”秋画画道。
夏温良颔首,“所以调查此案的官员才会认同监守自盗的说法,漕船上的随军行动自然是井然有序的。”
一旁的路王放下茶盏,开口道:“明云宫和普通江湖门派不同,明云宫内的权力被以世家形式瓜分,像是缩小的朝廷。”
“一直以来,明云宫都是江湖中文武兼修的典范,他们不仅有武官,还有学官。”
“学官通常会在学成后脱离明云宫,参加文科考试入朝为官,就结果来说,大部分有明云宫背景的人都会在秦淮及周边郡县任职。”
说完了明云宫的构成,路王说回了案中的水匪,“明云宫完全有能力组织一场井然有序的劫掠。”
秋画画思索道:“明云宫和军阀有什么区别。”
“明云宫服从于稽查司的管辖,从未逾矩。”夏温良说,言辞间隐有几分无奈。
“明云宫所行之事,狼子野心,昭然若揭。”路王咳了几声,放在木椅扶手上的手微用力,又及时控制住。
苍白的手背凸起青筋。
秋画画偷偷瞄向他的手背。
夏温良看着秋画画的小动作轻笑了声,“爱卿所想朕明白,只是朕需要证据,否则江湖门派人人自危,不利于天下太平。”
路王擡眼,与秋画画对视,“是非黑白,天下人自有判断。”
“朕若贸然出手,便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是黑是白一张嘴,这天下还是盲目的从众者居多,秋姑娘不也成了他们口中的血魔吗。”夏温良缓缓道。
秋画画默默移开视线,提问道:“司家和明云宫到底是什么关系啊。”
“秦淮第一世家司家独占漕运,从不理会江湖之事。但,司家这一代的司极云是明云宫内门弟子。”路王还看着秋画画,“至于究竟是司家需要明云宫,还是明云宫需要司家,姑娘以为如何?”
秋画画:“……”
“我不了解这些。”
安静站在旁边的风铃晚开口了,“九年前,明云宫前宫主燕富一家在江上遭遇水匪,水匪行为恶劣,不劫船,只是击破船体,看着船上所有人都活活溺死。”
“当时有数艘渔船远远目睹此事,虽然稽查司记录的卷宗里,目击者都说是附近的水匪作案,但我去问他们的时候,有人告诉我,沉船案半月前,仁义帮才组织过帮众剿水匪,而且秦淮繁华,多有船运,按理来说秦淮的水匪都不成气候,也不知道为什么那天就突然冒出来一伙做事那么狠绝的水匪。”
“那封举报信所说的是真的,那么或许明云宫内有些人不是第一次在江上作案了。”
“明云宫前宫主一家……”秋画画喃喃道,“观星阁观星道人,九婴门薛家……”
“三年内三大门派同时发生剧变。”路王虚握拳于唇前,忍下咳嗽声,微微蹙眉,“既然明云宫和观星阁发生的事都不对劲,臣认为九婴门薛家一事亦有隐情,应旧案重查。”
夏温良沉吟片刻,“确实。不过负责调查的人选还需要考虑。”
“而且千面盗贼举报的案子也要重新调查。”他看向秋画画,眼中带着笑意,“看过信后,朕对于千面盗贼易容下的真实身份有个猜测,秋姑娘或许会感兴趣。”
千面盗贼最后的马甲终于要被揭下了吗!
秋画画眼睛亮起,连连点头,“非常感兴趣,陛下快说!”
夏温良扬唇笑,徐徐道来:“苏相是观星道人正式收下的第一个徒弟,为一代弟子大师兄。他有个弟子名叫苏云心。苏云心自幼出类拔萃,性子平淡,不骄不躁,素有美名。”
“苏相在漠城死于不满他的江湖人士的围杀中。苏相死后,是有相貌明确的尸首的,但被认为是苏云心的那具尸体,面目全非。”
“朕从来不认为那是苏云心。和不善武艺的苏相不同,苏云心出身百越,是百寨圣子,精通武艺,想要逃出生天并不难。”
秋画画长长地哦了声,“而且他还算是观星道人的徒孙,应该也会易容术。”
“那他为什么要递那封举报信呢,路见不平?”她疑惑道。
“朕觉得苏云心不会做这种事。”夏温良注视着她,“所以,更可能的人选是前户部尚书裴源的独子裴闻衣。”
“裴闻衣少时为拳宗弟子,学习拳法,兼修点xue。八年前,离京的流放队伍在郊外被山匪袭击,慌乱之下,队伍冲进了荒山。”
“事后,衙门未能找到裴源及妻儿的尸体。”
夏温良说到这,停顿了一下,又说道:“裴闻衣和苏云心,他们本应前途无量,真是可惜。”
御书房内一时间有些过于安静。
秋画画见没人吱声,就举手道:“他们长什么样呀?”
夏温良回忆道:“说来也巧,他们长得有些相像,都是眼睛向上斜,不太好接近的长相。”
路王则从两人的性格和气质出发评价道:“一人是鹤,一人是孔雀。不过,是鹤的名满京城,是孔雀的鲜有人知。”
秋画画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裴闻衣是孔雀?鲜有人知是什么意思?”
“因为苏云心太过出色,所有人都在关注苏云心,甚至很少有人知道裴闻衣同样文武双全。”路王说。
“朕倒是有所耳闻。”夏温良笑道,“杨刺史曾经在文章里回忆过师兄裴闻衣,说他既会书法,又知音律。虽然同为拳宗弟子,但师兄多才多艺,自己自愧不如。”
秋画画吃惊地睁大眼,“杨佑生会说这种话?!”
路王浅笑,声音有些轻,“为人与文章是两回事。”
“陛下。”沉默多时的风铃晚再度开口,“经我调查,八年前,杨相和红云楼舞伎楚流韶有染,隔年楚流韶诞下一子。”
秋画画:“?!”
什么?!
她一脸震惊地听着风铃晚说下去。
“调查中,我发现包括楚流韶在内的红云楼反贼其实都是现明云宫宫主燕庶的人,只是不知为何没被官府的人查出。”
“但我调查的时候,不知道举报信中的事,所以不清楚是杨相为明云宫栽赃嫁祸作伪证与和舞伎有染一事有没有关联。”
“这能有什么联系?”秋画画暂时压下震惊的心情,奇怪道。
风铃晚:“有。”
“杨相非常重视杨夫人,空闲时间必定陪伴在杨夫人身边,从未有过出轨迹象。”
“我问过杨府家仆,自从八年前杨相去了一趟秦淮后,他就再也没有和杨夫人有过同房。”
“这种表现不像是主动与舞伎有染的人会有的。”
“我推断他的这种行为,要么是心虚愧疚,要么是自我嫌弃。”
“所以杨相与舞伎有染这件事有两种可能的起因。第一,他因醉酒等原因没能控制住自己;第二,他因当初构陷苏相的事被明云宫胁迫作伪证,但明云宫为了万无一失,逼迫杨相与舞伎茍合,留下罪证,这样一来还可以借此把柄继续控制杨相。”
秋画画:“……”
从未有过的思路。
她困惑道:“那明云宫怎么能肯定这样就能控制杨相?”
风铃晚看了眼她,语气平淡地答道:“因为他爱杨夫人。”
“啊。”秋画画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青龙皇,然后又看了看路王,最后问道:“杨佑生当秦淮刺史的时候,是不是也查出这件事了?”
“查出一些。但杨佑生前几年就发现了端倪,据我观察,他似乎是认定杨相主动背叛了杨夫人。”风铃晚说道,“杨佑生这几年不太待见杨相。”
秋画画沉默了一会,“那杨夫人发现什么了吗?”
风铃晚:“杨夫人什么都不知道。”
夏温良微怔,温润的目光落在秋画画身上,“秋姑娘,你还记得万侠逐灯那日,杨相说过的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