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36
雨越下越大。
大颗大颗的雨点噼里啪啦砸着伞面，狂暴粗鲁又杂乱无章。
像许念现在的心情一样糟糕。
许念拿出手机，给荀娅发了宋伽妍给她的命运侧面照。
还不等她发问，荀娅秒回：这不是老板吗？你遇到他了？
“老板？”许念呢喃，记忆中并没有搜索出相关信息。
【荀娅姐，老板每天都在店里么？】
荀娅：看情况，他有事就不来了。怎么了？
【周六日他在的话，能告诉我一下么？我找他有点私事】
荀娅：当然可以[坏笑]
【谢谢荀娅姐】
许念将聊天记录删除，装好手机。
她举着伞对着墓碑深深鞠躬，“妈妈爸爸，这位来看望你们的，就是我的救命恩人。”
许念沉默站了会儿，打着伞沉重地走出墓园。
接待室里，墓园老夫妻正在和好几个冒雨而来的客人讨价还价。
许是雨天的气氛太过阴沉，来的人心情都不美妙，交谈声近乎争吵。
这是不对的，也是不尊重的。
许念路过老夫妻身边，冲他们挥了挥手，清清冷冷走出墓园。
争吵声在她走出的刹那骤然停止。
来的客人放低了声音：“就这样定了，这些是押金，稍等我去挑选墓地。”
夫妻俩对于顾客突然好说话起来丝毫没感到意外。
许念这娃似乎自带福气，之前她每次来后都会给他们带来极好的生意。
“老头子，这丫头进去的时候带伞了么？”老妇人突然问。
老头摇了摇头，“好像没有。”
两人对视一眼，意思不言而喻。
许念的伞太过显眼，刚上车司机就忍不住问：“许小姐，这伞是哪来的？”
“墓园的人给的。”许念不想和他说话，将伞放在脚下，闭眼假寐。
司机冷哼，给许嘉钺汇报后开始返程。
南山墓园地处偏僻，周围矮山遍布，山路狭窄蜿蜒，树木凋零，一片枯黄之景，处处透露着孤寂凄凉。
许念猛地睁开眼，她第一感觉车子的速度正在直线飙升。再通过后视镜观察司机，却发现他正在打盹！
速度已经飙到了80迈。
外面这么大的雨！这里还是险要山路！
许念惊慌，刚开口准备提醒。
忽然！
车子轮胎打滑，在山路转弯处失控地撞向一旁的围栏。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许念抓紧了安全带。
司机惊醒，尖声叫骂，双手慌乱且急切地操控方向盘。
可惜，他越是乱打，车身越不受控制。
几秒后，汽车撞上围栏，大半个车身悬挂在山崖边，被围栏露出的钢丝兜着。
摇摇欲坠。
许念坐在副驾驶后，司机在驾驶座，勉强保持车子的平衡。
他们只要稍微动一下，车子就晃三晃。
反复几次，司机精神逐渐崩溃。
他屏气凝神，不敢再有多余的动作。
许念亦如此。
她身体失重前倾，好在有安全带阻挡才没翻过去。
偏偏，有些人在生死攸关时最容易本性暴露。
“许小姐！你不要乱动！”司机突然愤怒地埋怨。
许念正襟危坐，看着驾驶座上的司机抖如筛糠。
似乎不是她在动吧？
暴雨无情的敲打，车头受不住又往下坠了一截。
司机抓紧了方向盘，接到道：“我说了！不要乱动！许小姐是听不懂人话么？”
“如果不是你非要来墓园，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他们说的对，你就是个灾星！”
“先是克死父母，后又克死老太太。如今连我都要跟着你遭殃！”
司机抱怨的声音不绝于耳。
许念无心听他说话，观察着窗外。
这条山路来往的车辆甚少，没有人能救他们，他们想活下来，只能靠自己。
司机不顾许念阻止，探身去够手机，好在车身也只是晃动了几下没有大幅度下坠。
司机忙不叠拨通救援电话。
天空一声惊雷，似要划破阴沉天空。
伴随着白光刺眼的闪电，落在不远处山头的信号塔上。
手机听筒响起忙音。
没有信号了。
“你真是个灾星！！！你为什么还活着？为什么那么多次都没弄死你！”司机崩溃了，他擡手就要砸方向盘。
“如果你这一拳下去，我们都得死。”许念的声音冷静的出奇。
在最后关头，司机还是小心地放下了拳头。
车身却因为他大幅度的动作往前滑了滑。
许念透过后视镜注意到车后山壁上滑落的石子。
如果这个时候山体滑坡，那他们真的就没有生还的可能了。
危机时刻，许念绞劲脑汁想着如何脱困。
恍然间，她看到了！
看到了只身立于山顶的那抹黑色人影。
是他！
许念没有由来的心中一喜。
司机从后视镜中看到了许念的明媚的笑，瞬间恼火。
“什么时候了！你还笑得出来！”司机愤怒道。
许念收敛了笑容，小心解开安全带，车身晃动。
司机吓的皱紧了双眼，“你找死么！”
许念不语，“现在唯一活下去的办法，只有迅速跳车。”
司机觉得她在放屁。
前面的车门已经不在路上了，他怎么跳？
“看到那根栏杆了么？抓住它。”许念看了下，栏杆虽然被撞断，但是里面的钢筋是连着的。
只要能抓住栏杆，再爬到路面上。
就成功了。
司机看了眼近在咫尺的断裂围栏。
“我数123，我们一起开门。”司机同意了。
许念应下。
司机才数到2就开了门。
车体因为受力不匀，骤然前倾下坠。
许念措手不及。
她用尽平生最大的力气和最快的反应速度，用胳膊肘撞开车门。
她在后座，跳车计划原本应该是最安全的。
因为司机的食言，她也只能奋力去抓断裂的围栏。
司机身形臃肿，虚胖。
又因为下暴雨围栏格外滑。
司机抓着围栏的手一点点滑落。
伴随着车体坠落和声嘶力竭的求救声。
围栏上挂着的只剩许念。
司机掉下去了。
许念心一颤，手往下滑了几分，她急忙往上抓。
用尽力气，攀住路沿。
暴雨滴在她的眼中，疼痛酸涩，逼迫她只得闭上了眼。
雨水无情落在脸上，不轻不重地打着。
许念死死扣着路沿，指尖磨出了血也不敢有一丝松懈。
她的力气即将耗尽。
命运负手站在山头，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挣扎。
“救、救救我……”许念仰着头，冲着山顶颤颤求救。
她不想死，她还有事情没完成。
她还有要拼死守护的东西。
她不能现在就死。
“救救我……求您了……”她艰难的挤出这几个字，声音却被大雨吞噬。
命运听到了。
他听到了她的求救。
许念耗尽最后一丝力气，手指逐渐滑落。
她撑不住了。
命运不知何时出现在路沿。
他和她的距离，那么近。
却又那么远。
许念迎着雨，睁开眼。
“求……求……你。”
命运不为所动，神情冰冷。
他看着她的手从路沿滑落，身体像断了线的风筝再大雨中轻飘飘坠落。
许念认命了。
她闭上眼的一瞬间，无数的回忆争先恐后挤入她的脑海。
冷漠的、无视的、残酷的、疼痛的、不食人间烟火的。
许念自嘲一笑，她想起来了。
她全都想起来了。
命运……
总是挑挑拣拣，诸事不成全。
许念感觉身体被摔了个粉碎，后脑重重磕在石头上。
鲜血混着雨水汇成蜿蜒小河，流向远处。
命运半蹲着，扶起她。
给她做了简单的包扎，让她足够等到救援队的到来。
他陪着昏迷的她，用自己的身体当伞。
上天不允许他帮她改命。
那么唯一能保护她的方式，只能是这样。
他宁愿许念恨他，也不想再让许念靠近他。
至于破解办法，除了让许念爱上他，他一定会找到另一种方式。
命运垂下眼睑，眼底掠过落寞。
神身处孤寂，却极少落寞。
这是他的第一次。
许念醒来的时候，又是在医院。
医院的护士都快认识她了。
偶尔许念晚上起来上厕所，能听到护士们把她当锦鲤求平安。
毕竟能在这么多次重大事故中幸存下来，她是医院头一个。
伤好后，许念又去了熟悉的警局。
有了之前几次的经历，许念对调查的流程越来越熟悉。
不过，这次简单了不少，许嘉钺托人给局里的人捎了话，又提供了司机之前的行事作风不检点之过。
这案子就匆匆结了。
晚上，许嘉钺带管家来警察局接她。
上车后，关于车祸和调查的事许嘉钺一句都没问。
“晚上想吃什么？”
“火锅。”许念没有一丝犹豫的开口。
今天太冷了，她真的特别想吃火锅。
“能吃辣么？”
许念点点头。
许嘉钺掏出手机，将导航递给管家。
“一家藏在巷子里的重庆老火锅。”许嘉钺解释道。
许念点头表示同意。
想到许嘉钺还没有好利索的身体，“你能吃么？”
许嘉钺先是一秒钟的惊讶，随后笑眼眯眯，“小毛病，没事儿。”
许念没多说，她知道的。
一旦许嘉钺决定的事情，很难再改变。
确实是一家深藏在巷子里的火锅店。
周围都是老旧小区居民楼。
火锅店看起来破旧，但是东西都很干净。
门口还有排队的。
因为大雨的缘故，今天好多人选择吃火锅。
刚才路过几家火锅店都人满为患。
许念推着许嘉钺走到店门口。
老板娘看到许嘉钺，放下手中的活，赶过来心疼道：“你啷个嘛？”
许念一时间竟没听懂。
“小伤，不碍事。”
老板娘又寒暄了几句，热络地带他们走进火锅店里间。
这算是一个独立的空间，与外面闹哄哄的其他桌客人隔开。只摆放着一张只能坐下两个人的木桌和两张长条板凳。
周围的墙是泥砌的，贴着过去流行的大海报，还有大玻璃柜台，收音机。
许念感到新奇，张望四周。
这店太红火了，处处都充斥着市井街头老店的淳朴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