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9
夜空霓虹不断闪烁,天台也被照亮。
许念拿出手机调成静音模式,又打开录音,再次将手机装回外套里侧的口袋。
做好这一切,她谨慎的推开铁门一条缝隙,探着头眯眼环顾天台四周。
可惜,并没有看到韩鹰的身影。
天台空无一人。
许念疑惑地皱起眉头,小心翼翼推开门,走了进去。
天台一片寂静,唯有时不时吹响的呼呼风声。
她下意识往天台栏杆处走了走。
韩鹰迟到了?还是他在骗她?
许念心情越发紧张,她又往栏杆旁移了移。
似乎只有这呼呼的冷风,才能吹散她心底的不安。
突然,门口传来窸窸窣窣响声,应该是在推开门。
许念又惊又恐地转身回眸。
进来的男人身穿黑衣,带着黑色台灯帽,容貌被遮住大半,很难看清。
“江小姐,抱歉,我迟到了。”男人扶起帽子,可他并不是韩鹰!
许念第一反应就是自己被骗了!
“你是谁?”许念蹙额沉声问道。
脚下悄悄往铁门的方向移动,准备离开。
那人身高体阔,动作极快,转眼间近在咫尺。
挡住了许念没有退路。
“别试图逃跑,工程图带了么?”
许念不敢用自己的命做赌注,当即从口袋里掏出折好的纸,晃了下,“带了。”
男人冷笑,刚要从她手中抽走,许念猛地往回一缩手。
“你是韩鹰的人?”
男人扬眉,语气染了不悦,“给我。”
“给你可以,韩鹰答应我的,今晚用工程图交换秘密。”
“想知道你父母的死因?”
“现在不太想了。你放我走,工程图就给你。”
男人突然阴冷一笑,狭长的眼眸充斥着瘆人的奸诈。
“想知道你父母的死因,应该去问你父母啊。”
他动作极快,像是专门训练过的人。
许念被他捂着嘴,发不出任何声音。
甚至连反抗都显得像是挠痒痒一般。
他单手扛起许念,将她从天台栏杆上抛了下去。
那一瞬间,许念身体失重下坠。
恍惚中,她听到了熟悉的尖叫声。
是……贺媛?
呼啸的冷风擦过许念的耳畔,像刀割一样疼,她的意识随着失重下落逐渐模糊。
大脑一片空白,甚至连呼救都忘了。
忽然,她看到了命运!
命运站在明亮的商厦落地窗前,与她一秒对视。
许念挣扎地伸出手,想要隔着窗户触碰里面的男人。
可命运是那般冷漠,他的眼中再也没有往日的怜悯。
只剩置身事外的淡漠。
仿佛他们从不相识。
许念心如死灰,闭上了双眼,等待死亡的审判。
殊不知,腰间露出的平安福在夜色中隐隐发光。
许念后背一凉,重重摔落二楼伞蓬,伞蓬无法承下巨大的冲击,瞬间被撕裂。
‘咚’的一声。
周围瞬间惊呼不断,有人指着高楼之上。
“快看!天台上还有人!”
“是他杀!”
“快报警!”
许念意识尚在,只觉得粉身碎骨地痛铺天盖地袭满身。
粘稠的液体从脑后渗出,湿润温热。
恍惚间,许念意识重回父母车祸那天。
她面对父母冰冷的尸体,没哭没闹。
就静静地站着,一遍又一遍将父母的容貌记在心底最深处。
画面一转,许念身处花园,周身开满清香洋桔梗。
江父江母出现在泥土小路的尽头。
他们恩爱地依靠着对方,笑着向许念伸出手。
许念怔愣了几秒,而后奋力向他们跑去。
直到,她牵起江母温暖柔荑,一切都是那般真实。
许念鼻子一酸,泪从眼中流出,声音哽咽道:“妈妈。”
母亲抚摸着许念的头,替她擦掉额角黏着的血迹。
“阿念。”母亲张开双臂,将她揽入怀中。
许念埋着头,紧紧环着母亲的腰。
她多么想,这一刻就是永恒。
多么想,她就这样离开冰冷麻木的人世间。
“阿念,这几年辛苦了。”江母的怀抱温暖有力,她一下一下轻抚着许念的后背。
“您是来带我离开的么?”
江母和江父对视一眼,展露笑颜,“傻孩子,爸爸妈妈怎么舍得带走你呢。你还小,还要看遍这世间的大好山河,去感受世间的美好。我和你爸会一直守在你身边,庇佑你。”
许奶奶出现在远处,她慈祥地冲着江父江母招了招手,柔声道:“回家了。”
许念难忍震惊,“奶奶?!”
江母摸了摸她的头,牵着江父穿过许念的身体,走向许奶奶。
他们一同消失在花丛深处。
任由许念怎么追都追不上,怎么抓都抓不住。
“不要走!不要走!”许念伸出手,不肯放弃。
可终究,还是一场空。
她猛然睁眼。
手术台上的灯光刺眼的明亮。
“王医生!病人心跳恢复。”
陌生的面孔不断出现在许念视线中,代替了江母和江父。
许念脑袋昏昏沉沉,眼皮很重。
在仪器和人声嘈杂中,缓缓合上眼。
-
许念醒来的时候,入目是白色的房顶。
她转了转眼珠子,看清了病床中央吊起的腿。
腿上裹着一层厚厚的石膏。
许念刚要移动手臂,却又感觉胳膊僵硬且没有直觉。
微微垂眸才发现整条手臂也打着石膏缠着绷带。
她刚醒来,意识模模糊糊,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成了这个模样。
两个穿着制服的警察推门而入。
女警官体贴的给她倒了杯水,“先喝水,别紧张,我们就是来做个简单的笔录。”
许念嘴唇干裂,泛着白,微微扯动了下,什么话都没说出来。
男警官从旁边拉了把椅子坐下,“许念,16岁,就读于越阳八中,高一六班。17年被已故许爱媛女士正式收养。信息都正确么?”
许念接过女警官的水杯,点了点头。
“你和贺媛什么关系?”
“初中同学。”许念提不起精神,也没多想警察问她这些事情干什么。
“你这次坠楼是因为什么?你还记得么?”女警官眼神关切,语气亲和。
许念摇头。
不记得了。
什么都不记得了。
“那你为什么会想到去越阳百货的天台?是约了什么人见面么?”
许念依旧摇头。
“抱歉,我不记得了。”
两个警察对视一眼,眼底参杂着复杂神色。
“好,那你先好好休息。如果想起什么了,一定记得第一时间告诉我们。”女警官拍了拍许念的肩膀,将一张纸条塞进许念的手中。
许念攥紧纸条,点头应下。
她展开纸条,上面写着「需要求助一定要联系我,/>
许念将纸条装进了蓝白色病号服的口袋。
她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甚至不知道她为什么会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
为什么……还活着。
那天下午,许振严来看她。
可她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只记得许奶奶离世了。
许振严说,许奶奶将她托付给了许家。
后来的日子里,她也一直生活在许家。
许振严威严又真诚,像记忆里严厉的父亲一样。
“对了,宝珠出国留学了,以后嘉钺会照顾着你。”
许念木讷点头,“谢谢许叔叔。”
“都是一家人,不用这么客气。”许振严拍了拍她的头顶,叹了口气,“好好养伤,想吃什么就买,这张卡是你的。”他掏出张银行卡放在许念枕头边。
许念不想收,可许振严的表情太过打动她。
“谢谢许叔叔。”许念乖巧极了。
许振严笑了笑,帮她掖好被角,“一会儿公司有个会,我先走了。你有什么事就让护工给我打电话,等你伤好了,我带你去买新手机。”
“好。”
许振严走后,许念不由地看向手腕上的红绳。
是许奶奶给她编的么?
为什么不记得了?
为什么总觉得……心里缺了一块。
到底是缺了什么呢?
之后的几天,许嘉钺几乎每天都在病房陪着她,他什么话都不说,一脸冷峻。
许念也不多问,毕竟她还记得,之前她和许宝珠的相处不算愉快。
银装素裹的冬日,热烈温暖的春节都与许念无关。
她日复一日望着窗外的景色发呆。
许嘉钺安静的坐在角落写着作业。
许念的目光偶尔会落在他身上,没有其他任何想法,只是习惯了。
拆石膏那天,护工推着轮椅将她送进门诊室。
出病房的时候,许念第一次嘴角扬起浅浅的弧度。
拆石膏的护士动作小心又利落。
拆完后,她将许念推到全身镜前。
“以后,要好好生活。”护士温柔地拍了拍许念肩膀。
许念看着全身镜中的自己,颤颤巍巍擡手摸着耳边那道猩红的疤。
是极度陌生的感觉。
“以后可能会留疤。这几个月你注意忌嘴,不要吃辛辣生冷的食物。”护士贴心提醒。
许念抿唇敛眸,乖巧应下。
护士叹了口气,又忍不住宽慰道:“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能保住性命已经是上天开恩。”
许念垂头,“是啊。”
护工将她推回病房。
许嘉钺准时准点背着书包来,看到拆掉石膏和纱布的许念,他怔愣了一刻。
接着,他将手里的通知书扔在许念病床上。
“开学通知书,我替你领了。”
许念拿起通知书看了眼,二月二十五号报道。
“谢谢。”她轻声细语道。
许嘉钺皱了下眉头,“学校传的疯言疯语,你别听就行了。”
许念点头,低顺乖巧,“嗯,好。”
许嘉钺目光复杂,他烦躁地从书包里掏出课本,重重拍在桌子上。
半响,他猛地起身,冲在许念面前。
“许念!你真的不记得了么!”
许念眼神清澈,歪了歪头,“我……应该记得么?”
许嘉钺话语一哽,“随便你。”
他暴躁的冲出病房。
许念眼底露出不解。
她……必须要记得么?
或许只是失足呢?
许念再次看向窗外,树枝生了新芽。
红绳依旧安静地缠绕着白皙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