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奚昭在宫里遇见齐沛，对方身着宽袖束腰的官服，愈发有其兄的风范。
“你哥不会被陛下降罪吧？”
“你以为我兄长为何去探视……”
一句话点醒奚昭，陛下在借刀杀人，不沾杀兄的罪孽。
“陛下对亲兄弟够狠，还把我家晋王派去治瘟疫。”
“晋王心系百姓，自请治疫。陛下派了两名太医跟随，许姑娘也上书同往。”
“许辛夷？”
“嗯。”齐沛看了看周围，悄声道：“当你是兄弟，我才告诉你，陛下有意撮合他们。”
“啥？”奚昭一怔一怒，咬牙撸袖，“我去找陛下算账！”
齐沛连忙拉住他，劝道：“你冷静。”
奚昭怒发冲冠，吼道：“我怎么冷静！当初哄着我去请兵，说好了成全我和殿下！”
难怪刚刚不答应请婚，根本就想怕打鸳鸯！
齐沛道：“陛下有自己的考量，你若执意和晋王在一起，前程都毁了。”
大黎太宗皇帝好男风，定下了可娶男妻的律法。但历来娶了男妻的官员，皆会被同僚针对。就比如高廷敬，时不时被某些官员说事。所幸他乃先皇赐婚，娶的忠烈之后，名正言顺。何况背后有林英这座杀神，众人不敢欺负太甚。
若私下嫁娶男妻，免不了被说三道四。像以前的牧远山，娶了一个鳏夫，被弹劾得滚出了皇城。
一个七尺男儿，跟王孙贵族搞在一起，更有攀权附贵之嫌。
特别是二皇子和齐淮的丑事，闹得风言风语。曾经光风霁月的齐大公子，成了颜色话本里的常客。大臣们纷纷上谏，要求废除男男成婚的律法，扼杀不正之风。
奚昭不在乎前程，不怕被说闲话，坚定道：“晋王我娶定了，陛下敢拆散我们，我就带晋王私奔！”
齐沛叹气，怎么一个二个都好男风。兄长和二皇子私相授受，陛下没有抄家灭族，只削了他们家的爵位。然齐氏子孙，除了他，无一人受重用。
还有一件事让齐沛头疼，就是杜陵对兄长有意，时不时向他打听近况。
明明一个二个前途无量，偏要行“歪路”。
……
夏日炎炎，大黎的疫病得以控制。
治疫后，晋王留守封地，非诏不得入京。
奚昭驻守城墙，静静望着太阳西沉，百感交集。
殿下出发时，忽悠他三个月可归。但三个月过去了，一个人影都看不到。晋王府空荡荡，形同虚设。王府的好多东西，皆被转移到封地去了。
奚昭沉默，回府后自行脱掉甲胄，开始整理行装。
奚珩得到消息，怀抱亲亲闺女，前来一瞧。某人正翻箱倒柜，似要准备东西出远门。
“陛下有委任你作何吗？”
奚昭拉着一张脸，没回话，一幅谁欠了他钱的表情。
奚珩只能将闺女放下来，让小明珠去关心叔叔。
小明珠摇摇晃晃跑过去，张开双臂，奶声道：“小叔叔，抱。”
奚昭低头，俯看求抱的小侄女，弯腰抱了起来，沉重的表情收敛了几分。
奚珩再问：“你到底怎么了？”
“我要去找晋王。”奚昭道。
“晋王。”小明珠奶声奶气地重复。
奚昭展颜，捏了一把小侄女肉嘟嘟的脸颊，说：“对，晋王，你小叔叔的媳妇儿。”
“媳妇儿。”小明珠附和。
奚珩唤来侍女，将不谙世事的闺女带下去。
“你们还年轻，未来不定，不如试着放下。”
“哥，我放不下！你每天老婆孩子热炕头，我整天对着一群臭烘烘的汉子，这将军不当也罢！”
不说兄长一家三口，高廷敬两口子都和和美美了，他羡慕至极。
奚昭继续道：“我不如你们察言观色，审时度势。哪天说错话，做错事，可能连累司空府。我想追随晋王，偏安一隅。若朝廷有诏，我必冲锋陷阵。”
弟弟去意已决，奚珩颔首道：“既如此，我不拦你。你且缓缓，我让你嫂嫂给你准备，不可空手而去。”
随后，众人发现，司空府在筹备东西。今日在珍宝阁订金饰，明日去布衣店扯绸缎，大包小包的东西往府上搬。
王兰姝尽心置办，她出嫁时有司空府添妆，凑够了三十二擡。这次小叔子远嫁，对象还是王爷，她置办了足足六十四擡。
奚昭看着满屋的聘礼，嘀咕道：“嫂嫂，会不会多了？”
娶他家殿下，给再多聘礼不嫌多，可他担心家底被掏空。他哥还要养孩子，不能做扶弟魔。
王兰姝道：“不多，世家贵族皆是这个数。你兄长说你这是远嫁，须多给你傍身之物。”
奚昭差点语塞，纠正道：“嫂嫂，我这是求娶晋王。”
“你不是要留在封地吗？”
“嗯，我自然要和殿下住一处，异地恋太折磨人，但我逢年过节会回来看你们。”
王兰姝点点头，了然道：“原来你要入赘。”
奚昭：“……”
……
司空府的动静瞒不了杜陵，他携礼拜访了曾经的家。
奚昭把玩对方送的金器玉饰，问其何意。
“给你添妆。”杜陵回道。
“好吧，我谢谢你。”奚昭拿起一对金镯子，不要白不要。
忽而，他放下东西，问道：“你不打算和爹娘兄长相认吗？”
杜陵摇了摇头，垂眸道：“这种怪力乱神之事，不可大肆宣扬。说出来，反而惹他们烦忧。”
“我可以和晋王说吗？”
“随你。”
奚昭没打算瞒陆子奕，他相信殿下不会把他架起来烧了。
“你和齐淮怎么样了？”奚昭又问。
“他不愿见我。”
“我觉得你太守规矩，追妻要厚脸皮。”奚昭真诚道：“齐淮现在守寡，正值空虚寂寞，你抱上去就亲，亲完再认错，认完错下次还敢。”
“……”
“我没开玩笑，齐淮敢和二皇子乱来，就不是那种端方守礼的君子。你再继续正经，一辈子都追不上。你既然认准了他，不亲一口都对不起自己。”
杜陵想给他一个白眼：“你少操心我，自己瞎折腾，还没嫁出去呢！”
奚昭纠正：“我这是娶！我给咱老奚家娶个王爷，说出去多牛掰！”
“呵，晋王不一定嫁。”
“他不嫁，我就抢！这次去晋城，说什么要有个名分！”
……
金秋九月，苍山秀水。
一队人马浩浩汤汤，从皇城出发。
离晋城只有一城远时，奚昭雇了当地十八个乐师，一路吹吹打打。
直至城门口，他们被手持长矛的士兵拦下。
奚昭骑着高马，春风得意，示意暂停奏乐。
守卫道：“请各位下马，出示符牌。”
奚昭翻身下马，先从兜里掏了一把喜糖，分发道：“各位官爷，我来迎亲的。”
“哪家女子？”
“晋王。”
言简意赅的对话，守卫们举着长矛眼对眼，一个士兵慌忙离开。
“请出示符牌。”
“行，马上。”
奚昭刚要亮明身份，身后突然传来小孩啼哭。
众人纷纷望向马车，一个小胖墩哄着一个婴孩，显得手忙脚乱。
窦长福急道：“阿昭，阿聪，她拉了！”
杜聪过去帮忙，镇定道：“取热水洗洗，给她换尿布。”
“我来我来，我有经验。”奚昭自信满满，他哥给小侄女换过尿布，他眼睛学会了。
三个年轻的臭皮匠慢慢摸索，总算哄好了啼哭不止的婴儿。
奚昭抱着孩子逗玩，仿佛一个刚做父亲的新手奶爸。
当陆子奕骑着马，出城迎接时，看到此景象甚是莫名。
城门众人跪地请安，奚昭欣喜上前：“殿下，你终于来了。你闺女饿了，快给她找奶喝。”
陆子奕下了马，问道：“这孩子谁的？”
奚昭将孩子塞到他怀里，“我给你生的。”
被硬塞一个小孩，晋王殿下手足无措。
杜聪适时解释：“路上捡的。”
陆子奕眉头一皱，吩咐道：“雷鸣，你派人严查，谁家遗弃婴孩，查到严惩不贷。”
雷鸣接令，说：“这孩子属下先抱回去，让青黛给她找个奶娘。”
陆子奕颔首，将孩子传给雷鸣。
谁料，小女娃又开始惊天嚎哭，把雷鸣吓得一激灵，差点没抱稳。
奚昭道：“雷护卫跟凶神似的，你要对孩子微笑，她以后是你的小主子。”
“……”雷鸣默默把孩子抱走，天降一个小主子。
陆子奕道：“孩子的爹娘尚未找到，你想收养这个孩子？”
奚昭道：“我捡的，自然归我，无良夫妻不配当爹娘。”
陆子奕不与其争辩，他也觉得即便找到孩子爹娘，也不能把孩子交给他们。
两人相视一笑，陆子奕看向大批人马货物，眼神询问何意。
只见奚昭双手一擡，乐师立即吹拉弹奏，在城门口表演起来。
不知不觉，城门口围观了不少百姓，一个二个伸长脖子，聚众看热闹。
陆子奕道：“你这是做甚？”来之前没跟他通个气。
随即，某人带来的一群帮手忙碌起来。杜聪递上一捧鲜花，窦长福递上一方锦盒，盒子里有一枚镶嵌红宝石的指环。
奚昭单膝下跪，拿着两样东西，虔诚道：“殿下，我来娶你。”
“哇哦——”围观百姓发出惊呼。
陆子奕不想被看戏，低声道：“你起来，我们回去说。”
“不行，你今天必须给我一个名分。”
“陛下圣旨未到。”陆子奕已递了奏章，请旨赐婚。
“我们先斩后奏，陛下根本就想拆散我们！”
陆子奕心道，四哥真有心拆散他们，这小子根本走不出皇城，闹不出这阵仗。
当着封地百姓，堂堂晋王不能输。
陆子奕清了清嗓，“本王初到封地，的确缺一位王妃，你若愿意，本王即刻迎你回府。”
“哇哦——”百姓再次惊呼。
奚昭商量道：“我可以做王夫吗？”
陆子奕不让步，笑言：“不愿意你就起来，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此时，围观百姓中，淑女们纷纷举手。
“他不愿意！我愿意！”
“我也愿意，晋王殿下！”
“我我我，还有我！我不介意做小！”
淑女们争先恐后，一些小郎君也开始起哄。
奚昭急眼：“你们愿意什么！王爷在向我求婚！”
有小郎君道：“你又不愿，还不许晋王纳小吗？”
“谁说我不愿？我当了王妃，谁都不准做小！”
“你愿意当晋王妃？”陆子奕再问。
“我愿意！”奚昭大喊。
十里红妆，夫夫双双把家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