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陆子奕垂眸，手上不断传来少年的温度，他多少能猜出对方想说什么。但据以往经验，在少年没说出下一句话之前，根本猜不准。
少年稍显局促，他连女孩子的手都没摸过，如今却要和一个男子表明心意。
奚昭收回自己的手，两手相互搓揉抓挠，缓缓道：“我活了二十几年，没喜欢过人，但我觉得自己该喜欢女孩子。”
“你不二九吗？”陆子奕脱口而出，他的第一反应，少年才十八岁。对方年纪小，自己比他大了三岁，所以一直不敢挑明，想再等等。
“这个先不管。”关于年龄的事，往后放放。
奚昭正色道：“虽然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我们听听就好，不能全然照做。比如说你爹，也就是陛下……”
想到此事，奚昭颇为幽怨，生气道：“在我来边关之前，他居然说让我做你的侧妃，我自然一口拒绝了。”
原本听到侧妃，陆子奕想说点什么，但听少年一口拒绝，好像说不说也没什么关系。
“我知道，你们是皇子，要开枝散叶，但我接受不了。我以前打算娶老婆，从未想贪多，只想娶一个。而且娶之前，两个人应该先接触，牵手、逛街、谈恋爱，合得来再成亲，合不来就散了。”
说完自己的见解，奚昭问：“你同意我的观点吗？”
然而，陆子奕盯着他，眨了眨眼，“这不就是负心汉吗？”
“啊？”
“你牵了女子的手，最后却说情散无缘，不是负心汉，又是什么？”
闻言，奚昭纯真的心被扎了一刀，没想到自己成了渣男，赶紧解释：“我说的合不来才散，合得来自然娶。”
陆子奕呛道：“你都牵了人家的手，占尽了便宜，最后却说合不来，不能娶，那你和勾栏里的嫖客有何区别？”
这话说得奚昭哑口无言，他还想和殿下谈谈恋爱，看一下能不能弯。但对方这样一说，他如何敢试，否则，到时候被六皇子强娶强嫁……
八块腹肌的少年，柔弱不堪地坐在喜房，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小公子，别哭了，花轿已到门口，你再不梳妆，可要误了吉时！”
“来，小公子，你今儿穿上嫁衣，盖上鸳鸯帕，以后就是六皇子的侧妃了！”
“做了六皇子的侧妃，切记恪守规矩，每日给正妃请安，做好妾室的本分！”
想到不堪的场景，少年打了一个冷颤。
“知人知面不知心，也许我一开始见色起意，但两个人相处久了，发现不怎么合适，难道还要搭上一辈子吗？你看五公主和驸马，不就是一对怨偶。”
“我五姐和离了。”
五公主出了月子，三番五次上奏，请求与驸马和离。最后永光帝妥协，恩准。
陆子奕道：“你就和程诩一样，只想玩乐，根本没想好好维持一段婚姻。”
听此评价，奚昭咬牙切齿，双手握拳举起，想要抗议，但见对方理直气壮的样子，又无助地放下来。
“呵，原来我在殿下心里如此不堪。你又好到哪里去，把我一个大男人娶进门，再看你和别的女人生孩子。这叫什么，坐享齐人之福？”
少年怒目而视，陆子奕听得蹙眉，看他的眼神变得古怪，自己从未这样想。
见此，奚昭哼了一声，嘴上不忘关心：“你怎么了，腿痛还是什么，我给你叫大夫。”
听少年关怀，陆子奕紧蹙的眉头一下子舒展开，嘴角不由扬起弧度。
奚昭给他理了理被子，“你一会儿难受，一会儿笑，比天气还难伺候。”
少年整理被子的手很修长，骨节分明。陆子奕看了看，主动抓住他的一只手，说：“父皇让你做侧妃一事，我并不知情。”
解释了侧妃的误会，陆子奕又道：“以前我想着听从父皇的安排，娶一个世家贵女。我可能不爱她，但一定会给她体面，做到相敬如宾。”
体面有何用，奚昭心想，对大多数女子而言，得不到夫君的心，再大的体面也是煎熬。但对看得开的女子而言，说不定盼你早死，以后她就皇子府最大的主子。
紧盯着俊朗的少年，陆子奕郑重承诺：“但我现在有了心悦之人，只要他肯点头，正妃之位必是他的，以后也绝不会有侧妃妾室。”
陆子奕目光炯炯，等着少年点头，但对方僵着身体不动。忽而，少年猛然抽回手，撇过头不敢看他，耳尖开始发红，变得十分滚烫。
奚昭擡手搓了搓耳郭，磕巴道：“什么正妃侧妃，我、我还没准备好。还是那句话，我们可以……试一试。我没有经验，我怕吓着我爹……”
陆子奕道：“你以前喜欢齐大公子，不是很有经验吗？”说起这个，他的语气变得酸酸的。
奚昭扭头看向对方，霎时举起三根指头，发誓道：“我不喜欢齐淮，以前不喜欢，现在不喜欢，以后也不会喜欢！”
说着，少年微微俯身，凑上前道：“悄悄告诉你一件事，杜陵喜欢齐淮。”
不好意思了，兄弟，先把你卖了。
但不说还好，一说陆子奕更酸了。“齐淮真有这么好，你们都喜欢他？”
陆子奕不免失落，齐大公子如此招男人喜欢，想必有他的过人之处，自己该放下成见，向对方讨教一二。
“你怎么只听后一句，不听前一句，我不喜欢他！”奚昭再次声明，见其不信，急道：“你非要我挑明，我喜欢你！”
两人之间没再打马虎眼，第一次说出“喜欢”二字。
奚昭破罐子破摔：“我好好一个直男，被你勾引了，你必须负责，不许给我找姐姐妹妹。虽然你是皇子，我该伺候你，但我觉得有些东西，它要看感觉，不能用身份压人，你说对吧？”
陆子奕强忍住笑意，他只听到前面的喜欢，后面的叽叽歪歪他没听懂。
奚昭见他这副样子，抓了抓自己毛躁的头发，“唉，说这些干嘛。”现在某人躺着，也压不了人，他何必担心八字还没一撇的事。
“你好好休息，我要回一趟常宁，去救七公主。”以后不是他小姑子，就是他小姨子。
奚昭起身，想着等他们感情深一点，再说自己身份的事。
见其转身出门，陆子奕出声喊道：“阿昭……你小心点。”
奚昭回头看了一眼，对方虽然缠着纱布，伤痕累累，但怎么越看越好看。
少年彻底弯了。
……
当奚昭骑着奔雷，刚要出沧定城时，文听寒骑马追至。
“文哥，你追来做什么，你要与我一起回常宁吗？”
“对，你要救七公主，也许我能帮你。”
奚昭拉住缰绳，对方无利不起早。
文听寒道：“我打听了，我有个仇人投靠了骁骑军，我此次前来取他首级。帮你救七公主顺路，不敲诈你。”
能有个绝顶高手帮忙，事半功倍，奚昭遂领文听寒回去。
回到常宁城，奚昭得知与雷鸣错过，六皇子的亲卫已经赶往沧定。如此，他更安心。
段千帆道：“七公主在他们手里，将军只能与其僵持，不敢轻举妄动。北骁皇室说派使臣安抚军心，但我看他们自身难保。多等一日，七公主祸福难料。”
反叛的骁骑军驻扎在天虎关外，山高峰奇，怪石林立，关隘进可攻，退可守。
奚昭建议道：“不如，我们趁夜潜入，把七公主偷出来？”
段千帆道：“关外有三万精兵，守关的是北骁大将狄荣。而且我听说洪磊投靠了他，谁去就是羊入虎口。”
听到洪磊的名字，文听寒眸光一寒，说：“也不是不行，我在骁骑军有认识的人，可以让他接应我们。”
“文哥的意思是我俩去？”
“嗯，他们都不敢，也只有我们有此身手，敢闯敌营。”
看他们商量去送死，段千帆上下打量文听寒，不禁嘱咐他好兄弟的弟弟：“小子，你若死在敌营，我以后怎敢见奚珩。就你去沧定一事，不听调遣，我行我素。你这个兵当得随心所欲，以后当了将领，如何能管好自己的兵。”
奚昭不以为意，心道，以后当了皇子妃，他也没机会领兵打仗。
“七公主我必须救，我答应了殿下。段大哥，你放心，我们不会白白送死。若有危险，我会及时抽身。”
段千帆管不住少年。
……
待夜色已深时，有二人穿着北骁骑服，秘密潜入了敌营。
“你的线人可靠吗？待会儿他一吼，我俩都要遭殃。”
“你进都进了，现在想起来问？”文听寒奚落：“嘿，你说若我一吼，帮他们抓到大黎未来的六皇子妃，北骁会不会赏我金银珠宝？”
奚昭白他一眼，“为何一定是皇子妃，而不是皇子夫。”
文听寒哂笑：“你小子挺有抱负，今晚救下你的小姨子，让六皇子封你做皇子夫。”
二人默默到了关押七公主的营帐，文听寒亮了符牌，接替两个守卫。
“以前怎么没见过你们？”一守卫发问。
“我们是洪将军的手下，刚投靠过来。”说着，文听寒摸出一点碎银，奉承道：“兄弟，以后我们一个营，麻烦多提点。本想请大家吃个酒，结果一来就让我们守夜。二位兄弟辛苦了，一点小小的心意，拿去买点酒，暖暖身子。”
守卫见他们上道，掂了掂碎银，说：“行，我们先走，后半夜交给你们，可要看仔细了。”
见两个守卫离去，奚昭悄声夸道：“厉害。”
奚昭刚想进去救七公主，结果来了个天杀的。两人瞬间正色起来，放缓呼吸。
奚昭无比庆幸，来之前乔装了一下。现下天色已晚，只要不细看，应该不会被发现。
来者到了帐前，看都没看他们，直接命令道：“本将军连夜审问七公主，听到任何动静都不许进来。”
文听寒不语，奚昭只能压低声音，“遵命！”
随即，他们眼睁睁见洪磊进了营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