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面
下午5:30分
洛南书按照何啸洲提供的地址，来到赛方后台专用休息室。
介于g厂的零件贸易在亚洲独大，赛方给何啸洲提供的私人休息室也跟普通车队的不一样。不仅豪华，隐私性也好。
来到指定房间，洛南书注意到门没关严，开了个小缝。通过仅有的缝隙往里面看，里面漆黑一片，完全不像是傍晚的样子。
洛南书敲了敲门，等里面的人说“进”才推门而入。
开门的瞬间，乌漆嘛黑的房间瞬间亮起温暖的的灯光。
洛南书没想到是这个发展，着实惊讶了一下。
房间被布置的很温馨。茶几上是一个奶油蛋糕，蛋糕旁边摆着烛火，还有相框和照片。洛南书仔细一看，相框上的人正是他跟何啸洲。
那张照片是2021年在圣托里尼照的，那天洛南书拿下gp三连冠，何啸洲获得季军，两人站在领奖台上，队友帮他们留下了这张合影。
也就是那一天，洛南书公开出柜了。
此刻，何啸洲就站在沙发前，手里抱着一大捧花束：“给你留门了。”
见到洛南书，何啸洲那常年冰山的脸都回暖了许多，他走到洛南书眼前，说：“跟我还这么见外。花，喜欢吗？”
何啸洲嘴角有伤，却丝毫不耽误他穿着隆重。他穿着裁剪得体的西装，领口和袖口还有刺绣。里面还穿了三件套的马甲。不管是这个房间，还是他这个人，都精心装扮过。
相比之下，洛南书的休闲装就有些随性。
“不喜欢。”洛南书礼貌又疏离：“见外点好。”
何啸洲轻一蹙眉，然后又恢复正常：“约你去酒店，你说不方便，我只好把场景布置在这里了，时间有点紧，你别介意……上次我也这样等过你，但是你没来。”
去非洲那次。
这次换洛南书蹙眉：“你约我见面就是为了这个？”
“是，三周年纪念快乐，我们——”
“你不惜刺激肖恩跟我谈判，就是为了给我看这个？”
何啸洲表情僵住。
排位赛结束了，刘文豪第4名，肖恩只排在了第11名。
肖恩的成绩不会太好，洛南书已经有心理准备了。毕竟赛前才在日料店里跟何啸洲发生过争执，多少会影响心态。但洛南书没想到肖恩会只拿了11名，这不是他该有的成绩。
纵使决赛里高手如云，但如果不是何啸洲说了重话，肖恩不会心态崩到这个地步。这孩子心态一直很稳的。
所以洛南书答应见面，有两个原因。
第一：何啸洲承诺，只要你愿意见我，肖恩打人的事我绝口不提。
第二：洛南书本身也想搞清楚，何啸洲到底跟肖恩说了什么。
“我以为你有什么要紧事。”洛南书一脸的不值当和无语，退后一步，说：“我们已经分手了，何来三周年。”
“我从没觉得我们分手了。”何啸洲上前一步，再次把花束往前送。
洛南书完全没有接手的意思。
何啸洲也不生气，只和颜悦色地说：“你从没在公开场合说过分手。所以这一年，我只把我们的关系看做冷战。”
洛南书：“我以为全天下都知道我跟你没有可能了，没想到你还在这自我攻克。”
“你说话还是这么犀利。”何啸洲喘了口气，转身把花束放在沙发上，然后又站回洛南书眼前，低头看着洛南书。
眼前的人和从前没有两样。还是那么好看，那么吸引人。非要说变化，那就是比以往更柔和了，更清瘦了。
听说洛南书现在还在大把吃药，何啸洲心疼又自责。不管是洛南书此刻的状态，还是他跟洛南书之间的关系，都是他一手造成的。
何啸洲已经很久没有这样靠近过洛南书了。骤然靠近，突然有种小鹿乱撞的感觉。
“我很想你，南书。我和你在一起从来没抱有任何目的。”何啸洲眼眸柔情，温声道：“不管是上一次，还是这一次，我都只是想跟你道歉——你受伤的事，我很对不起。”
洛南书没给任何反应。
何啸洲：“我一直很想看看你，想照顾你，想弥补你，但是……你一直没有给我这个机会。你总是不见我。”
“这么说我还得跟你赔不是？”洛南书相当淡定。
“……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何啸洲立刻解释：“你最难的时候，我没陪在你身边。我能想象到你的痛苦，所以从今往后，我想弥补你”
何啸洲从不对谁低头，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只有洛南书。
他真的好喜欢洛南书。仅仅是这样看着，就喜欢的不得了。洛南书愿意回答他的话，愿意看他一眼，何啸洲觉得这一年的期盼都是值得的。
“对不起南书，我不敢求你的原谅。你恨我也好，骂我也好，你想打我都行。只要你愿意回到我身边，给我个照顾你的机会……南书，我们复合吧，让我对你好行吗？”
洛南书往后退了一步。
“我不是强迫你复合。”何啸洲怕把人逼紧了，立刻改口：“你不愿意没关系，我可以理解，我给你时间。只要你在我身边就行……我跟g厂的合约快到期了。正好你的车队正在发展中，你需要车手。如果你不介意，我想把合同转到你手底下。”
何啸洲：“我们可以慢慢来。就像从前那样，我们在一个车队，慢慢的培养感情，我也慢慢让你看见我的决心。行吗？”
“不行。”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我不需要你。”
何啸洲突然想起肖恩的话——他，需要我。
何啸洲嫉妒的握了握拳。
洛南书很平淡，没有一丝多余情绪地看着何啸洲。赴约的事已经完成，接下来就是问清楚洗手间的事。
洛南书直白道：“洗手间里，你到底跟肖恩说了什么？”
何啸洲嫉妒的压眉：“为什么又把话题扯到他身上？”
洛南书不惯他毛病：“不然我来干什么。”
何啸洲咬了咬牙：“想知道？”
洛南书看着他。
何啸洲展开双臂：“那你抱我一下。”
洛南书转身就走。
“……等等。”何啸洲连忙去拉。
没等洛南书碰到门把手，何啸洲快速从后而来，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把人拉到自己眼前。
何啸洲比洛南书高许多，他把洛南书控制在墙壁与身体之间，居高临下看着他。强忍着亲下去的冲动。
洛南书不是没脾气，他只是自控力强，轻易不发脾气。
被威胁赴约，他已经很控制怒意了。现在又被人强迫……这样近的距离让洛南书觉得反胃，那种难受的感觉又从左腿开始，向全身蔓延。
洛南书看何啸洲的眼神都带上三分恼火：“放开！”
何啸洲却温柔极了：“南书，你终于敢看我了。”
洛南书心中有数，何啸洲肯定已经猜到了。毕竟宴会那天他反应这么大，何啸洲又不傻。
但何啸洲的下一句话，却让洛南书背脊发凉。
“看来我的照片还挺管用的。”
洛南书微微一怔。
何啸洲温柔道：“对不起，是我害你变成这样。所以我才一定要陪你渡过难关。有我在，你就不用看照片了。我就在你眼前，你看我就好……”
“你怎么知道我有你的照片？”
“我……”
洛南书忍住后背的凉意，忍住左腿的酥麻感，冷着脸，用力挣脱何啸洲，警惕地看着他。
片刻，洛南书的眼神不再怀疑，再开口语气都变得笃定：“乔医生电脑里的照片是你找人弄的。你跟踪我。”
何啸洲唇角绷紧，没否认。
带肖恩去买内裤那天，洛南书跟乔医生通过电话。乔医生在电话里说：自己的病患文件夹被人动过。
因为密码输错过一次就会形成错误记录，后台能查询到。
乔医生非常确定，他在输入【洛南书】这个文件夹的时候，从没输错过密码。而且经过查询，那个错误的时间，他似乎并没在诊疗室里。
由此可见，一定是别人动的。
乔医生不知道那个人是谁。文件夹里的资料是否被备份过，也无从查证。但他还是把这件事跟洛南书说了。
一来是为了表示抱歉。
医生泄露患者信息，就好比律师泄露证据。这是要被整个行业指指点点，要被病患告到法庭上去的。洛南书又是个名人，乔医生承担不了舆论的后果。
二来是尽量保持清白。
如果有一天，洛南书的症状真的被第三个人知晓，那今天这通电话，乔医生至少能证明，自己不是告密者。希望洛南书不要那么生气。
洛南书没想到那个人是何啸洲。
更没想到，一年不见，何啸洲不但是地位变高了，手眼都能通天了。
“是，是我。如果你因为这件事情生气，我向你道歉。”何啸洲压低眉心，诚恳地说：“我没有恶意，我只是想多了解你一点，我想帮助你，因为我爱你。我不想看你为我这么痛苦，而我却帮不上一点忙。”
“南书……别这么抗拒我。”何啸洲说：“我真的是为你好。我们之间有爱情，有情感基础，你非要强迫自己离开我，只会让我们两个人都痛苦。我——”
“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洛南书紧靠墙壁：“我看你的照片，不是因为放不下你。”
洛南书冷静地说：“是因为你这张脸，给我造成了阴影。我每次看见你就会全身难受。可是未来在赛场上，我们要见面的次数还多，我总不能人前人后都躲着你。我只能按照心理医生说的，看你的照片，克服阴影。仅此而已。”
“你以为我在人前对你寡淡，背地里却对着你的照片心疼的不行？”洛南书说：“你知不知道，我每次看你的照片就呕吐不止，难受的要死！”
何啸洲瞬间变了脸色。
洛南书：“我没在微博公开说分手，是觉得时过境迁，再计较这些已经没有必要。但如果你非要把口头承诺看的那么重，我现在就可以发声明，昭告天下。我不差这个。”
这些话像无数利刃，狠狠扎在了何啸洲的心脏上。让他疼得眉头紧锁，眼眸带痛。
何啸州不免怀念从前——从前的洛南书，待他一向温柔。眉眼都是柔情，说话也总是笑盈盈的。从未像现在这样横眉冷对。
何啸州知道是自己做错了事，他想过有朝一日会被洛南书冷眼看待。那是他应该承受的，也必须受着！
只是，真承受了，何啸州又心痛不已。
洛南书放下话，再次转身离开。
何啸洲哪里肯放人走，一把从背后抱住洛南书，禁锢在怀里：“你别走，南书！”
“放开！”
洛南书的体力大不如前，何啸洲怀抱太紧，他几次挣脱不开，还被何啸洲带到了沙发上，死死地压在身底下。
洛南书面色坚强，心里已经慌了：“你疯了？！”
他对何啸洲的恐惧还没清干净。
要不是为了肖恩不被禁赛，洛南书怎么也不会答应赴约，把自己送进虎口……
这段时间的心理治疗纵然有效，但也只是能维持他面上过得去，让他不会因为恐惧何啸州而在外人眼前失态！
但这不代表他能接受被何啸洲压制！
还是这么近的距离！
曾几何时，他们闹着玩的时候，也这样近……洛南书也经常用这个视角去看何啸洲。当年有多甜蜜，现在就有多可怕。
这个视角，何啸洲处于上位，那种压迫感像巨物恐惧症患者独自站在金字塔脚下！
洛南书感受到了危险，他甚至能猜到何啸洲打算做什么……
大脑敲响警钟，刺激的洛南书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刺激的他想吐。
笑之……
说好了20分钟不出去就进来找我的。
怎么还不进来！
“你不爱我？你忘得了我？”何啸洲失笑，蹙眉心痛地看着洛南书，“你要是真的什么都不在乎，为什么会把肖恩带回来？！”
洛南书：“放手！”
“不放。”何啸洲突然笑了起来，他将洛南书双手控制住，死死攥住握在头顶，然后压低身子，两人的鼻尖近在咫尺。
洛南书打了个冷战：“离我远点！”
何啸洲温柔的可怕：“南书，你可以对我撒谎，但你不能对自己的良心撒谎。你敢说，你没有在肖恩身上找我的影子？”
何啸洲单手握着洛南书的双腕，另一只手顺着洛南书的脸颊向下抚摸，摸到胸口。最后大手放在洛南书的心脏处，揉了揉。修长的手指挑开衣领，大有探进去摸一摸的架势。
“别碰我！”洛南书瞬间挣扎起来，这触碰刺激的他更加反胃。
“为什么不能？我们以前就是这样，你从来不会反抗。”何啸洲在柔软的胸口上轻轻按了按：“南书，你用这里发誓 ，你敢说，肖恩，他不是我的替身？你敢说，你不是在他身上找我的影子？南书，你明明心里有我，为什么就是不肯承认呢？”
房间安静了下来。
洛南书瞳孔一颤，瞬间明白了什么：“所以，你在洗手间，跟肖恩说，他是替身。”
身体的难受，刺激的他连说话都是断断续续的。
何啸洲看着洛南书的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然后沉沉的笑了一下，擡手摸了摸洛南书的脸，低狠道：“是，我就是要让他知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跟我抢，他不配。”
洛南书的心脏像被什么锤了一下。
难怪，肖恩会这么生气。
难怪，他下午的状态会这么糟糕。
洛南书不敢想象，肖恩知道自己一腔热血，那么卑微爱着的人，从头到尾只把他当做别人的替身，是什么心情……
当初去布隆迪找肖恩，张笑之问东问西，洛南书无论如何都不说实话，就是因为这个。
洛南书太明白，这话一旦传到别人耳朵里会是什么后果了。明明不是那样，都会被曲解成意。
何况肖恩。
他在赛场上的时候，脑子里在想什么？
一定是失望……
非常失望……
极其失望……
失望透顶！
何啸洲看着洛南书的神色，觉得自己赌对了。他松了口气，更加温柔的抚摸着洛南书的脸，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手指每经过一处，洛南书的皮肤就会颤栗。
何啸洲笑了，神色也变柔和了：“所以，南书，你不否认肖恩是替身，对吧？你并不喜欢他。你只是觉得他像我罢了。你心里还是喜欢我的。对吗？”
从前的画面一股脑窜上来。
洛南书看着何啸洲的脸，脑海中浮现出肖恩的模样。不知道是不是反胃作祟，一时间，他感觉嘴里一阵酸甜苦辣，舌头都有点麻。
洛南书不想否认何啸洲曾经也是个很优秀的车手，也不愿磨灭自己真的喜欢过他的事实。两人在一起的时光不长，两年，有苦有甜，说全忘了那是假的。说回忆起来一点触动都没有，更是扯淡。
洛南书不是个爱计较的人，假设没有肖恩，他会平常的消化这段情绪，直到时过境迁，烟消云散。
可一想到肖恩有多难受……
一想到肖恩在赛场上那失神的状态……
洛南书再看何啸洲这张脸怎么看都不顺眼，他甚至开始后悔，自己怎么会喜欢过这个男人。
“你真是一次又一次，刷新我对你的认知。”洛南书说：“一次又一次，让我后悔遇见你。”
何啸洲眉头紧锁。
“我真后悔放肖恩一个人出去。”洛南书说：“我应该时时刻刻陪着他，不给你伤害他的机会。”
“你……”何啸洲不相信这是洛南书嘴里说出来的话。
洛南书：“肖恩不是替身。他是个很优秀的车手，是我很喜欢，并且亲手带回来的小朋友。也是我想要用心对待的人。”
何啸洲脸色铁青，心口像被人拿刀一片片刮似的，疼得无以复加。
“何啸洲。”洛南书说：“别看轻他，也别高估自己。他不是你的影子，你不配。”
何啸洲眼球猛颤，不敢相信这话是从洛南书嘴里说出来的，他仔仔细细看了洛南书片刻，再次不可置信地问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声音都是颤抖的。
听见走廊里传来的奔跑声，洛南书定了定心：“你不配。”
何啸洲收紧拳头，狠狠握着洛南书的手腕。力道大的他自己都没发现那冷白的皮肤已经发红了。
“我一心都在肖恩身上。”洛南书偏过头，不再看着这个没理智的男人，他强忍着手腕的痛感，无情道：“我只记得7号是肖恩的生日，不记得5号是什么纪念日。你以后还是省省吧。”
“南书……”何啸州痛苦的呼唤这个名字。
“砰——”
房门被人狠狠推开，撞到墙上。
洛南书无力的闭上眼，终于敢正常的呼吸一下了。
万幸，张笑之来了。
张笑之能力有限，洛南书一开始就不指望他能跟何啸洲抗衡，但他至少可以趁乱给自己争取点恢复的时间。
洛南书不需要谁的帮助，只要让他能喘口气，只要让他能缓解一下腿上的痛感……他就可以站起来，并自己从这里走出去。
可下一秒，门口又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紧接着，张笑之的声音响了起来：“哥！！”
洛南书心脏剧烈跳动了一下，猛地睁开眼睛，侧头一看。
门口站着的，除了张笑之，还有肖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