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杯茶 作品

第268章 268、关山永固,家国无恙

第268章 268、关山永固,家国无恙

一个月之后,赵怀、赵启皆已论罪。

按说,无论是赵怀还是赵启,皆是死罪。

赵怀毒害先帝在前,把持朝政在后,之后又大开城门引叛军入城烧杀,死几回都不算过。

赵启两次谋反,造成死伤无数,死几百回都不过分。

但新皇登基,本就大赦天下,加之这二位又都是赵谨的叔叔,最终皇帝朱批,让这二人去守皇陵。此生,绝不能踏出皇陵一步。

至于百里策,皇帝念他从前对南陈多有战功,起兵反叛也事出有因,免去死罪,判其终身监禁。

然而,百里策在拿到诏书的前一晚,在看过百里子苓的信之后,便自杀了。

他在牢房的墙上留有遗言:不孝子孙百里策,给祖宗蒙羞,让百里家背上骂名,死后亦不敢入祖坟,只求卫王把我的骨灰撒在南陈的边关,我想日夜守护着家门。

半月之后,由百里云昊背着百里策的骨灰,去了五河口,同行的还有百里策的夫人。

百里子苓轻轻地扬手,那些骨灰便飘飘洒洒地落到了地上。这片他曾经守卫和征战过的土地,最终也成了他最后的归宿。

百里策的夫人哭得很惨,只是那些哭声再也唤不回曾经那么深爱她的人。

百里子苓淡淡地看着那个披麻戴孝的女人,她听说,二嫂曾经请求去见百里策,也去了刑部大牢,但百里策从到头尾,都背对着她,没有跟她说过一句话。

曾经的深情,用最后的无言表达了他的绝望。

百里子苓也没有与她说过一句话,把那些骨灰撒完之后,默默地闭上眼,心头流着泪,但她不想让任何人看见。

有人说她的心太硬,对自己亲哥哥都能下得去手。以她如今的权势,完全可以保住她二哥不受任何刑法。

但是,她没有,而且还是她把自己的亲哥哥逼上了绝路。

半年之后,桑吉大婚。

百里子苓特意跟皇帝上了折子,请求回京参加桑吉的婚礼。

皇帝准允之后,百里子苓只带了两个随从回了上都。

半年多的时光,又一个春天开始。

上都城也恢复了往日的生气。新皇登基之后,推行休养生息政策,减赋税,减徭役,大力发展生产,开辟了海上商道,使得沿海城市的商业得到了迅猛发展。

胡果儿被百里老夫人收为义女,所以,这次出嫁也是从卫王府出嫁。

早些日子,木苏和就让人送了不少嫁妆来上都,百里子苓又让母亲和大嫂添了一些,虽说是卫王府嫁义女,但这场面实在不小。

百里子苓去闺房看了一眼正在梳妆的胡果儿,她今天实在是太漂亮了。

“桑老二还真是捡到宝了,这么漂亮的小美人,我都有点舍不得嫁出去。”百里子苓捏着胡果儿的下巴,仔细地端详起来。

“王爷舍不得,难不成还想留下我做王妃?”胡果儿俏皮道。

“王妃有点够呛,通房丫头还是可以的。”百里子苓笑道。

胡果儿拍了一下她的手,“王爷,这话要让王听到了,又得跟你闹。”

“你不说,我不说,他怎么知道。他说要来送你出嫁,这都快到时辰了,也没见他人影,不会是不来了吧。”

百里子苓一早就在等木苏和,但眼看着新娘子都要出门了,还见木苏和的踪影。

“我出去看看,他没来过,别走叉了。”百里子苓说着便往外走。

桑府的花轿已经到了门口,鞭炮也响过了,迎新的新郎在府外有些不安地走来走去。

百里子苓看着一身喜服的桑吉,悄悄走到他身边,说了了一句:“太傅大人,这么紧张,不像你呀?”

“王爷,你婚礼那天试试看。我不信,你不紧张。”桑吉说话都还有点颤音。

“我不紧张。太傅大人,别怪兄弟我没提醒你,我听说,新婚之夜太紧张,容易不举。你可别让我那妹子大半夜还得给你扎针,那可就好玩了。”

“我说王爷,你能不能盼我点好?好歹咱们也是生死之交,不用这么咒兄弟吧?”

百里子苓一笑,故作镇定地道:“那个妹夫啊,以后可得好好对我家妹子,要是敢欺负她或者是娶十个八个小妾,我那妹子用药的功夫,你是很清楚的,别给自己下半身找不痛快。”

“王爷,这是祝福吗?”桑吉苦着脸。

二人正低语呢,就听得一声叫:“吉时到!”

胡果儿便在喜婆和一个丫头的掺扶下出来,大红盖头遮住了脸,每一步都迈得很小心,最后被送进了花轿之中。

看着迎亲队伍远去,百里子苓四下又找寻了一下,还是没有看到木苏和。

她正叹气,就听得身边有人道:“我也想坐花轿。”

这声音很熟悉,一回头,却是位高了她一个头还多点的丫头在旁边,再一想,这不是刚才扶胡果儿上花轿的那位吗?

“你......”

“王爷,我可好看?”木苏和把自己打扮成了女子,还真别说,就他那张脸,换上女装之后,再略施粉黛,真应了那句诗:安能辨我是雌雄。

“这么高个的姑娘,不好找婆家!”百里子苓打趣道。

“那,做个通房丫头?”

百里子苓一听这话,好嘛,敢情还是知道了。

“走啦,回去,让我好好看看你。”百里子苓拉了木苏和的手进屋,也不管此刻外面是不是有很多宾客在,她得好好看看她的狼崽子。

“又长高了!怎么还长?”

三个月不见,木苏和好像又长了个。

他笑着弯下腰来,亲了一口百里子苓的唇,但好像觉得弯腰有些不方便,索性把人给抱到了桌子上坐下,双手就撑在她的两侧。

“都是想王爷想的。”木苏和盯着她的眼睛,一下都不愿意挪开。

“那我怎么不长个?”百里子苓纳闷道。

“哼,说明王爷没那么想我。所以,王爷,你说怎么补偿我?”

“给你买首饰?买地?买铺子?”百里子苓故意道。

“我才不要。”木苏和嘟囔着嘴。

“那狼王要什么?”她的手轻轻地摸了摸他的脸。

“要王爷!”

说着,木苏和就把百里子苓给按在桌子上,开始索求这三个月来思念汇聚成的痴与狂。

正当两个人亲得有些忘我的时候,大嫂突然推开了门,“三叔,宾客......”

大嫂的话就那样顿住。

这是什么个情况,一个女人正按着百里子苓在亲,而且百里子苓嘴边都是红印,嘴唇也肿了。

“大嫂!”木苏和在大嫂震惊之余,叫了一声。

“你......他叔父?”大嫂似乎还有些不太确定。

百里子苓有点不好意思地整理了一下衣服,“那个,大嫂,我一会儿就来。一会儿......”

大嫂笑道:“行,慢慢来。不过,来之前,先把你的嘴给擦擦。”

大嫂笑着出去,顺便还给他们拉上门。

木苏和见大嫂出去了,正准备亲上来,就听得到大嫂在门外道:“三叔,不能让宾客等太久。”

百里子苓推了一下木苏和,“都怪你。”

“王爷,我还没亲够。”木苏和可不想让人就这么走了,他巴不得现在就把人给弄到床上去,去他的宾客,他还想入洞房呢。

但百里子苓可没给他那样的机会。

两天之后,胡果儿回门,百里子苓才有机会与桑吉私下聊聊。

卫王府的书房里,茶香淡淡,桑吉却一直皱着眉头。

“子渊,你倒是说句话呀。我这事,还得你帮忙才行。”百里子苓喝了口茶,等着桑吉的反应。

“你非要这么做吗?”

“现在南陈的情况,你也知道。我虽远在五河口,但朝中的大事皆会送往五河口等我的意见。老实说,那些事,我也不太懂,这要是急事,不得耽误了嘛。不管是皇上还是众臣,在他们心里,只要我百里子苓还在一天,我就跟那太上皇一样。长此以往,大臣们难免会起些别的心思,皇上也会起别的心思。”

桑吉没说话,百里子苓说的这些事,他自然明白。

但是,他不愿意让百里子苓走。

“别人是功高震主,就已经让皇上忌惮,就我这样的......不说这个。主要呢,我也答应了他,要跟他去草原。南陈平乱,他把他最后的家底都拿出来帮我了,我该去草原陪着他。”百里子苓又道。

“你要是走了,南陈怎么办?”桑吉好半天才问道。

“北楼关由刘河守着,应该万无一失。西北嘛,郑成、罗季暂时还能用,不过,你得另外派人监军。上都这边,由你在京城坐镇,易风又在军中,有什么风吹草动,你们多互通消息,也该万无一失。至于北方大营......让陆筝守着吧,若是觉得他资历不够,就派一位沉稳的老将过来,陆筝仍旧任主簿便是。”

“不能再多等几年吗?”桑吉试着挽留。

“子渊,该放手的时候就要放手,抓着这些权势,到最后反被所累。”

“岳母大人知道吗?”桑吉又问。

“回来那晚,就跟母亲通过气了。她尊重我的决定。不过,以后云昊就得你这位姑父好好照看了。”

百里子苓与桑吉聊了许久,她是去意已决,桑吉知道。

上都刚平的时候,她大概就已经想好了这一切。但桑吉心里就是挺难受的,回府的路上,还哭了一场。

胡果儿不知道他怎么了,问了之后才知晓是百里子苓要去草原了。

胡果儿想起出嫁那日,木苏和换装来送她。木苏和扶着她的手说,丫头,这些年辛苦你了。今日哥哥送你出嫁,无论将来你遇到什么难处,哥哥都是你永远的依靠。

她当时紧紧地捏着木苏和的手,上了花轿之后就哭了一场。

她觉得,桑吉现在的心情跟木苏和送她出嫁的心情是一样的。

“相公,狼王会对将军很好的,就像你对我一样。”胡果儿安慰道。

“我倒不担心狼王会对她不好,我是觉得......就是舍不得......”桑吉捂了脸,心里那股子难受劲儿也就别提了。

几个月之后,五河口传来消息,说是百里子苓身染恶疾,皇帝还派了几名太医去五河口诊病,太医们看诊之后,也是束手无策。

不过几日,百里子苓就病死在了五河口。

消息传回上都,皇上震惊,群臣都很意外。

战无不胜的卫王,十四岁上战场,在二十二岁的年纪,便撒手人寰。

桑吉亲自撰写了祭文,以哀卫王。

按照百里子苓生前遗言,不必把她送回上都祖坟安葬,就把她的骨灰安葬在了五河口。

当这一切事宜都结束之后,在桑吉、吴安国、诚亲王等大臣的谏言之下,百里云昊承袭了卫王一爵。

又一年隆冬来临。

花园里的梅花开了,一场大雪之后,那梅花在白雪之中显得格外艳丽。

诚亲王陪着皇帝在后花园赏雪赏花,身边亦无宫人相伴。

“王爷,朕心头一直有个疑问。”赵谨说道。

“皇上可否与老臣说说。”赵胜态度还是比较恭敬的,毕竟君臣之礼不能废了。

“父亲,四下无人,咱们说话就自在些吧。”

赵胜四处看了看,“皇上有什么烦心事?”

“父亲,你说,卫王是真的身染恶疾去了吗?”

赵胜明白,儿子既然问出了这样的问题,自然是不信的。他也不信。

“皇上,不管卫王是不是真的去了,我们都得相信她是去了。卫王这是为了让皇上成为一代明君。她是难得的奇女子。多少人,一旦得到权势,哪有舍得放手的。卫王若是一直在,那南陈的朝臣们还得看卫王的脸色。她不愿意朝臣们那样做,但她的存在,本身就代表了一切。古往今来,不少权臣都是挟天子以令诸侯,卫王成全了皇上,也成全了南陈。皇上,万不可听信那些谗言啊!”

“父亲的话,儿子谨记。我只是觉得,卫王就这么没了,着实可惜。”赵谨感慨道。

“皇上,卫王是以自己的退出,让你树立你自己的威信,让你成为真正的皇帝。所以,你更要勤勉些,让南陈国富民强,对得起卫王的成全。不管卫王去了哪里,成了什么样的人,你一定要相信,她的心中装着南陈,只会以她的方式守卫着南陈。南陈有百里子苓,南陈之幸啊!”

父子俩的谈话就这样淹没在漫天的雪花时。

雪狼部。

大雪下了好多天,百里子苓倒也不怕冷,即便是冰天雪地,每天仍旧要在外面跟乙辛打上一场。

这不,两个人刚刚了回来,木苏和就嚷嚷道:“你能不能听点话,天这么冷,要着凉了怎么办?你忘了刚来雪狼部的那些日子,天天又拉又吐,把自己折腾得够呛,这好不容易好些了,又不安分。你是不是欺负我打不过你,天天气我?”

木苏和拉着她的手到火炉边,用自己温热的手替她搓揉着,就像当年在北楼关的时候,她对他一样。

“没事,不冷。我这还出汗呢!”

百里子苓一说出汗,立马让人去叫老沈头来。

老沈头也跟着百里子苓来了雪狼部,反正他是无儿无女,也无牵挂,一辈子都跟着百里家的人。

老沈头进来把了把脉,一直皱着眉,一会儿歪头,一会儿又像是很凝重的表情,搞得木苏和心上心下的。

“老沈头,你光把脉不说话是什么意思?总不会,又着凉了?” 木苏和还伸手摸了一下百里子苓的额头,也不烫啊。

“倒是没着凉。不过......”老沈头犹豫了一下,“我再把把脉。”

“老沈头,我要有病你就赶紧说,别把人急死。”百里子苓倒是了解老沈头的脾气,见他这般欲言又止,怕是自己真有病。

“病倒是没有,不过.......有喜了!”

老沈头这话一出口,可把木苏和给高兴得。

“这么说,我要当爹了?”他一把抱起了百里子苓转圈圈,老沈头担心得紧,赶紧拉住木苏和,“我说狼王,这女人怀了孩子,要小心,不能像你这样。”

木苏和赶紧把人小心地放到床上,又拉了被子盖上。

百里子苓倒是有点懵,她有了?这怎么就有了?她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

“恭喜狼王,恭喜将军!”老沈头还是喜欢喊将军,虽然这边的人都叫百里子苓王后。

“赏,赏,通通有赏!”木要苏和高兴坏了,也顾不得有外人在,就低头亲了百里子苓一口。

“我先去给将军煎一副安胎的药,如今天冷,狼王可别让将军给冻着,也别让她在外面胡闹。”

老沈头说的胡闹是大雪天还跟乙辛在外面过招。

百里子苓真的是花了点时间才接受了自己要当娘的事实。她下意识地摸着肚子,居然有了,她以为,她半生杀戮,是不配有孩子的。

“子苓,怎么啦?”木苏和见她半天不说话,有点担心。

“就是有点没想到。”

“怎么就没想到。我可是每天都很勤奋的,把我的王爷里里外外都伺候得极好,播了那么多种子,早晚会生根发发芽的......”

木苏和说着,又亲了一口。

一个月之后,柳菘蓝路过雪狼部的时候,来看望了百里子苓。此时,她的肚子微微隆起,柳菘蓝倒是没有想到,自己这么快就要做姨妈了,直接就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来塞给百里子苓。

“我呢,生无常物,也就这个带得多一点。不过,下回等你快生了,我一定给寻个难得的宝贝。”柳菘蓝笑道。

“谢菘蓝道。去看过兰阳了吗?”百里子苓问。

“看过了。萧宗元对她很好,知道赵怀的事,也没有怨你,只说这辈子怕是不能再回南陈了。我听了也难受。你说你俩吧,她是没办法,只能嫁去草原。你吧,是自己假死跑到草原来的。还是我,自由自在,想去哪里去哪里,这辈子,我也不打算嫁人了,一个人挺好。”

“你这话呀,别让南先生听见。前些天,南先生还跟我说,要给你寻个婆家。”

柳菘蓝一听这话,忙道:“子苓,你好好安胎,我先告辞。”

柳菘蓝跑得很快,但一出去,就撞上南颇,隔着好远的距离,百里子苓都能听到南颇的声音,“不打算嫁人?我南家就你这么点骨血,你不给我嫁人,那就招个女婿上门......”

大雪冬深,草原淹没在一片银色的世界里,百里子苓倚在门口,遥望着南陈的方向。

木苏和站在不远处看着她,他知道,百里子苓想念南陈,更知道百里子苓愿意跟他来草原,也不全是为了他。

只要百里子苓在雪狼部,他木苏和便永远不会与南陈为敌,也永远都是南陈的友军。

因为她为他放弃了家人和权势,他就该成全她关山永固,家国无恙。

(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