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2章 252、死局(26)
上都郊外,桑吉刚刚才吐了一口血,如今脸色惨白得厉害。
胡果儿的眉头一直皱着,庞烨焦急地看着胡果儿。王太医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我早说过,那样的虎狼之药,只会害了侯爷,你这丫头,就是来害侯爷的。”
王太医也替桑吉把过脉,情况太糟糕,至少在他看来,已经是无力回天了。
桑尚书就剩这么一个儿子,要是再没了,如何交代。
王太医刚要伸手阻止胡果儿下针,胡果儿的另一只手就抵到了王太医的脖颈处,那针尖差一点点就扎进了皮肤。
“王大人,不要逼我弄死你。”
胡果儿出手很快,对付完全没有武艺的王太医,实在太容易。
“侯爷若是死了,我给她陪葬!”胡果儿又说。
王太医生叹了口气,不再说什么。
胡果儿这才把那银针收起来,另一只手准确无误地扎到胸口的xue位上。
几根银针下去之后,胸口原本的伤口处,血流就更多了一些。
胡果儿从带来的包裹里拿出一把锋利的小刀,然后放在火上烤了烤。王太医大概知道她要做什么,正想出口阻止,却听得桑吉微若的声音,“听胡果儿的。”
就这么几个字,王太医再也没有说话。
胡果儿回头看了一眼王太医,又看了看庞烨,“我会替侯爷把血给放出来......”
她似乎还有半句没有说,嘴唇微微动了动,剩下的都用动作来代替。
被火烤过的刀子在胸口的伤口处划开,血涌如潮,还带着些许的黑色血块。
她又下了一针,听得桑吉闷沉沉地叫了一声,那血就涌得更凶猛些。
一个人有多少血,庞烨不知道。但他觉得,桑吉的血怕是也快流干了。
胡果儿紧张地看着伤口处的血涌出来,直到血色渐渐变得鲜红,她才快速撤去两根银针,那血也就止住。
她伸手拿了包袱里的一个瓷瓶,手却微微抖动了一下,她忙用另一只手按住,在心里对自己说道:“胡果儿,不能慌,你可以的。你一定可以!”
当另一只手松开时,她才缓缓打开瓷瓶的盖子,从里边倒出些粉末到伤口上。
桑吉叫了一声。
她知道,这药会很疼。
“侯爷,忍一忍,马上就好!”她安抚道。
桑吉额头上都是汗水,脑子其实已经不太清楚了。
胡果儿给她服了止疼的药,也在一些xue位上施了针,为的就是减少他的痛感,但药物触及,还是刺激了神经。
桑吉压抑着疼,闷闷地从鼻子里挤出些声音来,即便是脑子已经不那么清醒,但胡果儿让他忍一忍,他便忍着尽量不出声。
胡果儿泪目。
她来不及擦去泪水,赶紧给桑吉包扎好了伤口。庞烨打来了热水,胡果儿亲手擦去了他身上的血渍。
王太医一直看着,连大气都不敢说。
此等排除体内出血之法,他只在某本残缺的医书上看过,但从未敢试。就算是太医院的院首,也未曾试过。
一方面是谁也不能保证下刀之后能否完全排出淤血,二是如果不能及时止血,可能会造成更大的出血,直接让人死翘翘。
这丫头小小年纪,居然会这个,确实让他汗颜。
胡果儿拿件薄外套替桑吉盖上,起身时,双腿发软,险些没有站住。
庞烨伸手扶她,“姑娘,侯爷可是无碍了?”
胡果儿微微定了定神,“今晚若是无事,命就捡回来三成。”
“辛苦姑娘了。”庞烨未能松口气。
“你去看看刚刚我开的方子的药熬得怎么样了。”胡果儿又道。
“行,那姑娘你好好休息一下。”
庞烨急匆匆出去,屋子里只剩下胡果儿与王太医。
“王大人有话就说吧,不必忍着。”胡果儿伸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
“姑娘医术了得,倒我浅薄了。只是,如此凶险的手法,姑娘用在侯爷身上,就不怕有个闪失?”
胡果儿吐了口气,回头看了一眼床上睡着了的桑吉,“怕!但现在要救他,只有这个法子。”
她看了看自己手,微微还有些抖,王太医也发现了。
“我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就看着他这样没了。”她又说。
“既然姑娘心疼侯爷,为何还要给侯爷用那种虎狼之药,这就是提前耗尽他身体的能量,得不偿失。”王太医又说。
“他的心上装着南陈的百姓,与江山谁手无关,与自身荣辱得失无关,甚至与自己的性命无关。他,就想着能为南陈百姓做点事,仅此而已。我如何能不成全他。”
胡果儿的目光再次落在桑吉那惨白的脸上。
王太医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他是桑尚书的人,但桑尚书这个儿子跟老子太不一样。
他朝胡果儿施一礼,然后道:“我出去看着煎药,姑娘在这里陪着侯爷吧!”
王太医把时间和空间留给了二人。
桑吉昏睡过去了,胡果儿这才走到床前,用颤抖的手轻轻地抚摸了一上他的眉。
像是怕惊醒了他,轻柔得让人心疼。
“侯爷,你知道我舍不得,所以绝对不能食言,知道吗?”
桑吉自然没有反应,胡果儿又一次泪目。
她看着桑吉好一阵,最后低头在桑吉惨白的唇上贴了一下,然后才带着泪花道:“现在,你亲了我,所以,我是你的人了,你要是敢不负责,就算是去了地府,我也要在阎王爷面前告你始乱终弃。”
她笑着,她哭着,像个疯子一般。
上都城下,死亡和血腥又开始彼此折磨。
赵怀多少有些后悔没里外夹击灭了赵启的人马。
他以为,赵启与百里策久攻不下,自然会退去。
就像上次围攻上都一样。也不过一夜而已。
如今,两天三夜,彼此都死伤不小,他却没有看到赵启和百里策要退的意思。
赵怀看着赵启每一次进攻下来,东西大营的人都有不少死亡,身在孤城,而无援兵的他,渐渐也有些怕了。
这天战斗结束之后,他让人清点了各个城门的守兵,所剩不多。如果赵启与百策再进攻一次,怕是就守不住了。
赵怀叫来了几位将领,沉默了许久,才对他们道:“若是叛军再次攻来,就打开城门吧!”
开城门?
几位将领都很震惊。
“王爷,万万不可。若是让叛军进城来,他们会在上都城里烧杀劫掠一日。我们的家人皆在城中,让我等如何能看着自己的亲人死在叛军的屠刀之下。”其中一人说道。
另外几人也频频点头。
赵怀吐了口气,“咱们的人所剩不多,再硬拼,也就不剩下什么了。开城门让他们进来,守在皇宫外面的是北楼关的将士,他们是虎狼之兵,不会让叛军得逞。咱们的人,熟悉上都地形,协助北楼关的将士击杀叛军。”
几位将领听了赵怀的话,虽然觉得有道理,但还是有人问了一句:“王爷,为何不调北楼关的将士到城门杀敌。他们作战经验丰富,定能助咱们一臂之力。”
赵怀听得这话,眼睛红了,顿时抹了把眼泪,“说来惭愧,这些虎狼之兵只听卫国公的,我如何能调得动他们。”
赵怀这话让众将领面面相视。
“难道,卫国公也反了?”终于有人问道。
“卫国公没有反。只不过,卫国公也有她的难处。毕竟,城外那位是她的亲哥哥,我也理解她的难处。一奶同胞,要站在哥哥的对立面,一边是亲情,一边是为国尽忠,她确实很难了。”
赵怀这话看似很理解百里子苓,却让一众将领都对百里子苓不满。
“百里策反了,王爷没有把卫国公同罪,已是莫大的信任,这个时候,卫国公居然罔顾南陈生死,也罔顾王爷对她的信任。所以,女子不可掌权,太过儿女情长。”
那人一说,几人纷纷点头。
赵怀就这样给百里子苓拉了一波仇恨。
于是,当赵启与百里策再次发动进攻之时,城门大开,颇有点要迎叛军进城的意思。幸好陆筝带的几千人马及时赶到,又收敛了桑吉调来的残兵,好歹也有一两万人,在城下与叛军展开激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