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 239、死局(13)
桑吉一眼看出这带头的杀手是漆五。
能带着上战场的兵器来,想来漆五也不怕被人认出来,这是非要置他于死地了。
桑吉与漆五不曾交过手,但他知道漆五很能打,是当年百里老将军麾下不可多得的一员战将。
埋羊谷一战,漆五也受了伤。
但受了伤的漆五却背着百里策出了埋羊谷。
足可见,他与百里策的情谊有多深厚。
看到了漆五,自然就明白这背后的一切都是百里策。
不只百里策,还有赵启。
几个月前,赵怀因为百里子苓之功,没能对百里策斩草除根,可能万万没有想到,几个月之后,他们二人会再次联手重来。
不过,杀他,应该算私仇。
“漆五,你想杀的是我,不必伤及他人。”桑吉道。
漆五见他叫出了自己的名字,倒也不必再遮挡那张脸,随手挡下黑巾,然后让其余人住手。
“武诚侯,我敬你是条汉子。这些人,我可以给他们留条活路,但他们能不能活,得看他们的命。”
漆五的声音掷地有声。
虽然刀兵是停了,但如今除了陆筝派来的几个人,活着的差役也就曲指可数。
桑吉看了一眼,地上躺着的差役也没有几个喘气的了。
“漆五,既然想要我的命,好歹也就让我死个明白。之前我在齐州遭遇伏击,可是你们做的?”
桑吉虽然已经猜到,但还是想要个准话。
“晋北王的人办事不行,让你们逃过了一劫。不然,也不必劳我在京城外面等你。不过,能亲自送武诚侯上路,我倒是很开心。”
漆五说着踢了一把剑过来,桑吉伸手便接住。
“好好拿着,别说我欺负你一个手无寸铁的人。你武诚侯也是带过兵,打过仗的,我倒是想看看,能封侯的人到底有多大本事。”
漆五的话音刚落,便提着长枪朝桑吉刺了过来。
桑吉在北楼关整整两年,与百里子苓打过无数次。虽然他几乎没怎么赢过,但对于百里子苓所用的枪法和刀法倒是极为熟悉。
刚刚跟漆五一交手,桑吉就发现,漆五的这套枪法百里子苓也使过很多回。想来,当年百里子苓在老将军麾下的时候,漆五也曾教过她。
几个回合下来,桑吉虽然没失手,但也没有占到便宜。漆五也看出来了,桑吉可不是什么绣花枕头,还是有些能耐的,而且,他对自己的枪法极为熟悉,这便提醒了他,面对这位武诚侯不能太大意。
二人又战了十几个回合,眼看着桑吉已有败相。陆筝派的人自然不能看着不帮忙,三人一并冲上前去,那些杀手也都迎上来,又打作了一团。
“三位兄弟,你们赶紧走,回去替我谢谢陆先生和将军,我桑吉若今日命绝于此,只求将军来年清明,能去我坟前上一炷香,如此便无遗憾。”
桑吉一边还击漆五的连连进攻,一边大喊着,他不愿意三位兄弟跟他一起死在这里。
漆五听得这话,迟疑了片刻,却被桑吉抓住破绽,长剑扫过,漆五的臂膀上便多了一道血痕。
“漆五,我今天就把话撂在此处。若我今日命绝你手,将军自会替我报这夺命之仇,信否?”
“你以为你是谁?当年老将军和少将军命陷埋羊谷,有你父子推波助澜,你以为将军不知道?为你报仇?武诚侯还真把自己当盘菜了。”
漆五一声冷笑,提着长枪又袭了过来。
桑吉长剑相抵,与漆五来了个面对面,“我父亲确实是对不起死在埋羊谷的将士,但我桑吉指天发誓,绝不曾害过南陈的将士。”
漆五猛然一推,桑吉的身子便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随之追来的是漆五的枪头,就抵在桑吉的胸口。
“你父亲该死,你也一样该死。作为皇帝跟前的红人,你武诚侯也没少为狗皇帝做些见不得人的事。
你说你没有害过南陈的将士,皇帝几道催促老将军出征的圣旨,不是经你们的手发出来的吗?
你敢说你不知道?你敢说你没帮着你老子出谋划策。你们桑家,打从根上就坏了。就你这样的,当年还敢拒婚我家将军,你也配!”
漆五往前一刺,却被桑吉抓住了枪头,但胸口的刺痛已然强烈。
“将军也知道当年我拒婚?”桑吉万万没想到,他一直以为,百里子苓根本就不知道。
漆五冷哼了一声,“你以为,将军就那么信任你?你可是姓桑,你们害死了老将军和少将军,害死了那么多南陈的将士,将军凭什么信任你这样的人?”
桑吉心头一沉,就像有万斤重量压在身上,漆五趁着他手劲一松,那长枪便刺了下去。
就在此时,前面杀来一队人马,漆五见势不妙,赶紧带了人往林子里退去。
此时,躺在地上的桑吉已然伤痕累累。
其中一位兄弟扑了上前,“侯爷,你怎么样?”
桑吉捂着胸口的伤,淡淡地说了一句:“我对不起将军!”
而后,便晕了过去。
武诚侯回京被劫杀,这个消息很快就传进了宫里。
赵怀听得此消息,也很震惊。
已经到了京城外面,居然还有人劫杀桑吉,这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
桑尚书听闻桑吉遇刺,那可真是万念俱灰,当即就晕倒在了太皇太后的灵前。
“查,一定要查清楚到底是谁要杀武诚侯!”
赵怀摔了杯子,气得火冒三丈。
他倒是大意了。
桑吉和吴安国第一次遇刺的时候,他只当是张秦二人想给桑吉和吴安国一点教训,所以并没有理会。
反正人也没死,给他们个教训也好。
更何况,他也并不想桑吉那么快回京。
如果桑吉和吴安国早早回京,西北的事也就遮不住。
张秦二人只是小角色,他能让他们在西北为王,自然也能让他们在西北为虫,他想赶紧收拾了桑尚书。
哪知道,桑吉居然还敢劫狱,还被青州府的人抓了个正着。这样自然也好,有了明正言顺拿捏桑尚书的理由。已经死了一个儿子,桑尚书总不能连另一个儿子的命也不要,只要他能离开朝堂,自己也不是非要他的命。
所以,这才让人押送桑吉回京,就是最后再逼迫一下桑尚书,哪里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
“王爷,杀手中有一人是漆五。”前来报信的人答道。
“漆五?百里策身边的那个漆五?”
“正是!”
一听到漆五,赵怀像是忽然明白过来,穿着孝服快步往外走。
下人不知道什么情况,只得追了出来。
远远地,吴安国就看到赵怀一边走,一边扯着头上的孝布,身后的人则一路跟着捡起来。
吴安国直觉是出了大事,不然赵怀不会那么慌乱。
这时候,一位宫人领着太医匆匆赶来,吴安国这才打听了一下,方知桑吉在城外遇刺,生死未卜,桑尚书得了信,人也晕过去了。
吴安国犹豫了一下,跟着去了偏殿。
片刻之后,桑尚书才苏醒过来。正当众人都松了口气时,桑尚书突然咳嗽了一声,一口鲜血喷出,顿时吓坏了众人。
吴安国站在最外面,也看到了动静,想着这怕是急火攻心,忍不住摇了摇头。
吴安国看了会儿热闹,又听得身边几位大人议论,说那带头刺杀桑吉的人里有一个叫漆五的,甚至是厉害,当年曾随百里老将军征战沙场,后来做了百里策的马夫,上都一战之后,不知所踪,如今居然做了杀手。
吴安国头皮一紧,顿时明白是怎么回事。
正要往外走,就听到有人唤他。
桑尚书这会儿是缓过劲来,正好看到吴安国也站在人群里,便叫了他进去,让其他的人都出去。
“大人,不知此时唤我是为何事?”
吴安国有点后悔自己跟着来看热闹,他应该赶紧出宫,带着家小趁现在还来得及,赶紧出上都,方是上策。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是何人要我家吉儿的命?”桑尚书一说话,又连着咳了几声。
“大人,我如何知晓。我也是刚刚......”
吴安国下意识地往外挪了两步。
桑尚书打量了他几眼,然后道:“听说,你可是卫国公派了千名军士护送进京的,卫国公没说什么吗?”
吴安国心想,这老狐貍问这话是何意?
难不成,他认为卫国公也反了?
“卫国公说,让我回了京,无论谁问西北的事,只管如实说便是。其他的,并无交代。”
“如实说......”桑尚书苦笑起来,“亏我那儿啊,还如此信任她百里子苓,甚至不惜与我翻脸,也要站在她那边。如今看看,想要他命的,便是他最信任的人。”
“大人,此言差矣。若是卫国公想要侯爷的命,侯爷根本到不了京城外边才遇刺。不过,大人,如今都到了这个时候,有些东西,恐怕都得还了。无论是你,还是......”吴安国轻笑了一声,“埋羊谷的孤魂还在哭喊着呢,总得要还的,你说呢?”
桑尚书抓着旁边的一个瓶子就朝吴安国扔过来。
吴安国反应快,并没有被砸着。
桑尚书怒道:“你算什么东西,若不是当年先帝高看你一眼,你哪能人前显威风。都是你们这些坏东西,整日在先帝跟前说三道四,才让先帝迷了眼睛。祸国殃民的东西......”
吴安国大笑起来,“桑大人,你还真是我见过最不要脸的人。你可是三朝元老,当年的辅政大臣,有过从隆之功,权倾朝野。说什么我在先帝跟前说三道四?
我吴安国是不是什么好人,但有一点,百里老将军我可没有动过。我吴安国再不懂事,也知道百里老将军动不得,若是动了,南陈便危矣。
我倒是想问问桑大人,到底谁在先帝面前出的主意,说什么打压百里将军,让老将军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不正是你和你那帮同僚吗?
现在把自己撇得这么干净,你以为百里家的人会信吗?若是有人信,侯爷也就不会遇刺。你弄死人家的老子和大哥,人家就弄死你儿子,这很公平。”
吴安国的一席话刺得桑尚书又吐了一大口鲜血,就那样爬在软榻之上,没力气起来。
“桑大人,跟你说句实话。卫国公反不反,我不确定,但百里策是肯定反了。杀了你现在唯一的儿子,那就是诛你的心啊。我觉得吧,你还不如追着太后去了,好歹你们姐弟路上也有个伴,如果动作快的话,到了阎王爷跟前,还能给侯爷求求情,好歹留下侯爷的命。”
吴安国气人,那可是很有套,专挑别人最痛的地方扎,一次比一次狠,一次比一次准。
从前他是监察御史,干的就是得罪人的话,什么话难听说什么,如今不过是再重操旧业罢了。
他一甩衣袖,出了偏殿,只剩下桑尚书在里边大口喘着粗气,而且一口比一口上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