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182、混战(8)
三天之期已到,该是百里子苓给萧宗元一个交代的时候。
但这天早晨,百里子苓却收到了陆筝的军报。晋北王部在枫林镇与陆筝部以及前来驰援的郭仁义部混战一天一夜,双方死伤惨重,晋北王携残部往北方而逃。
往北方逃,逃去哪里?
去草原?
萧宗元已经和南陈联姻,晋北王想逃去雄鹰部,断不可能。
百里子苓的目光落在偏东北的雪狼部上。昨晚她才收到消息,木苏和已经成为雪狼部的新狼王,而且亲手捅死了前任狼王莫车。
据说捅了数十刀,莫车死得既痛苦又凄惨。
得到这个消息,百里子苓昨晚也没有睡好。他终于做了狼王,也报了想报的仇。但接下来呢?
她记得木苏和年前在上都的时候与赵怀有约,而这个约定针对的就是晋北王。
百里子苓也不知道赵怀是早就料到木苏和会有这一日,未雨绸缪,还是仅仅只是想多一个帮手。
“国公爷,该吃药了。”此时端着药进来的是胡果儿。
“先放着吧,一会儿再吃。”百里子苓心里的事有点多,而胡果儿见她一直盯着雪狼部的地图看,大约猜到木苏和已经成功拿下雪狼部,做了新狼王。
“国公爷,这个药得趁热吃,凉了药效就不好了。”胡果儿又劝道。
百里子苓这才回头看胡果儿,示意她把药递过去。
这药也吃了些日子,身子确实是有改善,但前两日因为漆五,她又动了怒,第二天一早起来,胡果儿给她把脉立马就发现了异样。
为医者,最烦病人不听话。这要是别人,胡果儿怕就撂挑子不干了,但百里子苓的毒是她下的,她也撂不了挑子。而且,不把百里子苓给治好,世子那里也交代不了。
看着百里子苓把药喝下之后,胡果儿又替她把了脉,她的眉头微微皱起,总归不是太乐观。
“有话就说,我现在没心情猜你的表情。”百里子苓有些心烦。
“国公爷,你真的不能再动肝火。之前用的药,本来就猛,你又动了几次怒,身子本来就不强,这……这让我怎么跟世子交代。”胡果儿一急,提起了木苏和。
“世子?你恐怕现在得叫他王了。”
胡果儿见百里子苓确定了她的猜想,也没吱声。
“看样子,你也猜到了。他如今做了王,想来身边也需要人,我这里,你把药方留下,老沈头会看着办的。你也不必待在这边。”
“国公爷,你身子不好,我不敢离开。我王临走前下了死命令,如果国公爷不好,我也别想好了。”
百里子苓摆摆手,示意她出去。
老沈头一早去了萧宗元那边,挖肉洗毒,整个过程弄得他衣衫都湿透了。
这种毒的让中毒的人痛苦,而解毒治伤的人也并不轻松。更何况,老沈头还是在几个手拿钢刀大汉的注视之下解毒治伤,那心理的压力也就更不小。
萧宗元疼得满头大汗,嘴里咬着一块棉布,也就最痛的时候叫了一声,果然是铁骨铮铮的汉子。
老沈头刚从五河口回来,就来给百里子苓说了一下情况。顺便,他还帮萧宗元捎了句话:三日之期已到。
“将军,我看,还是把漆五交出去吧。”老沈头知道百里子苓为难,但不给萧宗元一个交代,这件事怕也过不去。
“他在百里家多年,埋羊谷一战,是他背着二哥出来的,就这份情,我也断不会把他交出去。”
“哎,这漆五也是,偏偏这时候添乱。”老沈头叹了口气。“不把漆五交出去,将军如何应付萧宗元?若是安抚不好他,这事要捅到了上都,还不知道会有什么变故。”
“不必他捅,我已经让人传书王爷,汇报了此事。”
百里子苓知道,就算军营里封锁了信息,但五河口镇子上还有赵怀的人,萧宗元遇刺这件事,瞒不住。
如果她不上报,恐怕才会真的让赵怀有想法。
“将军,你……你打小就有主意,但如今是多事之秋,凡事三思而行。”老沈头是替百里子苓担心。
陆筝不在,桑吉也不在,她身边连个可以商量的人都没有。
“老沈头,我自有分寸。对了,咱们的药材备得可充足?若是不够,这两日就再采购一些。陆大哥应该快回来了。”
“将军不必担心这个,我早已备好药材,只是这一场大仗,又不知道死伤了多少南陈的将士。”
老沈头摇着头出去。
在军营里待了大半辈子,他还是没能习惯将士们把命扔在沙场。死亡,总是在每一场战争里如约而至,他亦不知道自己亲眼送走了多少人,更不记得自己给多少将士治过伤。反正,那双从未拿过战刀的手,早已经被将士的鲜血染就。
午饭之后,百里子苓带着沈潜去了客栈。
沈潜一路上几度欲言,但终未出口。
在客栈外面,百里子苓让沈潜止步,并叮嘱,无论里边发生任何事,都不要进来。
沈潜隐隐有些不安。
“国公爷,你这是要自己……”百里子苓摇摇头,示意他什么都不要说。
“可是……”沈潜急了。
“放心,我死不了。”百里子苓拍了拍他的肩,这才迈步进了客栈。
萧宗元可以说是等了她一天,就等着她给个交代。
这三天里,萧宗元的人也没有闲着,虽然人手不够,也不如百里子苓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但也嗅到些味道。
“听说,国公爷一个人来的。”萧宗元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百里子苓,也不过两三日不见,她这脸色好像有些惨白。
“百里子苓无能,三日之期已到,未能抓到刺客,特来请鹰王赐罪!”百里子苓单膝跪下。她这双膝盖,就连赵怀都没有跪过,也就跪过父母皇帝,还有就是战死沙场将士,如今倒是给萧宗元跪下了。
“赐罪?国公爷,按说,你这双膝盖也颇为金贵的,如今跪我,可觉得冤枉?”萧宗元因为早上的挖肉疗伤那股子邪火无处发泄呢,这会儿百里子苓说未能抓到刺客,那不是正撞枪口上嘛。
“不冤枉。鹰王在我的地盘出了事,我作为主帅,无论是否抓到刺客,都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责任?说得好。我听说,国公爷带兵,纪律严明,奖罚分明。如果我在你的地盘上遇刺受伤,还中了毒,这等过失,按国公爷的规矩,有过之人该如何罚?”
“保护鹰王不利,自是大罪。若按我的规矩来,五十军棍自然是少不了的。”百里子苓知道萧宗元说这话的意思,而且来之前,她也有心理准备。
“五十军棍。不少,那就按国公爷的规矩来。来人,伺候咱们国公爷。”
萧宗元话音刚落,两个大汉上前,直接把百里子苓给架了起来,百里子苓倒也没有反抗,而后她就被按在了一条长凳上。
“国公爷,我这里没有军棍,但鞭子还是有的。那咱们今天就拿鞭子代替,可好?”萧宗元一脸阴深,那股子狠劲丝毫不比狼崽子少。
“鹰王,你随意。”
萧宗元也见过一些铁骨铮铮的汉子,但百里子苓再厉害,再能打仗,终究是个姑娘。让一个姑娘承受五十鞭子,估计人也不用活了。
“国公爷,你可知道五十鞭子之后,你会是什么结果吗?”萧宗元有些意外她居然没有反抗,也没有为自己辩解。
“我这五十鞭子,如果能换来和平,我一身之伤,或者是我一人之命,那又有何不可。”
“我说百里子苓,你是真傻还是假傻,还是觉得我就真不敢动手?”萧宗元走到那长凳前,弯着腰看她,一脸不解。
“我从不觉得鹰王不敢动手。只是南陈如今已在战火之中,无论是将士还是百姓,死伤无数。而鹰王你的军队和部族也一样,草原上的战争并未结束。如果因为你遇刺这件事,雄鹰部与南陈再起烽烟,那死伤的又不知道多少人。
说实话,我倒真不心疼你雄鹰部的人,但我心疼我的将士。他们入行伍,保家卫国虽死犹荣,但被人为制造的祸端累及而亡,那便是国之不幸。我百里家为南陈征战守疆两代人,舍了我这条命,能阻止一场大战,又有何不可?”
萧宗元听完这话,愣了好一会神,最后直起腰来,说了一句:“百里子苓,我现在真有点后悔。”
“鹰王是后悔来这五河口吧?”
“不,我是后悔没有坚持让你做和亲公主。”
百里子苓还没有回味过来萧宗元的话,就听到鞭子抽在地上的声音,又响亮又刺耳。
这响声也传到了客栈外面,沈潜心头一紧,作势要进去,但脚步刚迈开,又止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