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杯茶 作品

第157章 157、战与和(7)

第157章 157、战与和(7)

一碗羊肉汤忆起了陈庭,百里子苓心里便有些不好受。

“将军有心了。我听说,朝廷赏赐下的那些财物,将军都兑换成银钱作为抚恤金给了因守卫上都战死的将士家属。这件事,在军营中传开了,都说跟着你卫国公,哪怕是战死都愿意。”桑吉道。

“人们常说,一将功成万骨枯,我百里子苓从来都不会薄戴跟着我上战场的将士。不过,这事既然传开了,怕是朝堂上有些大臣又要嚼舌根子了。”

“嚼舌根子的或许有,但顶多是私下里,如今这个局面之下,还没人敢拿到朝堂上来说。国公爷,你如今的威慑力比之当年老将军,有过之,而无不及。”

桑吉这话里似乎有话,陆筝听出来了,百里子苓也听出来了。

陆筝道:“侯爷,将军一心为国为民,在上都城墙上拼的是命,如今在北方守的是疆,要说威慑力,那也是对敌人。至于说跟老将军比,将军如今倒还真不及老将军。

至少,老将军那时候手下有几位与之征战多年的兄弟,还有两个能征善战的儿子。将军嘛,除了我这个拿笔杆子的能驱使,那也就是易风那根烧火棍了。比之老将军,那还差得远呢。”

陆筝自然是帮着百里子苓,而且上都守卫战的时候桑吉就看出来了,这个带着七八百人星夜兼程赶来的‘鬼公子’,是可以为了百里子苓去死的。

这种交情,可遇而不可求。

但她百里子苓值得有人为她如此。

桑吉听了陆筝的话,看了看百里子苓,笑了一下,“陆先生不必如此防备我。我与将军也是过命的交情,就算真要给将军下刀子,那也是面对面,不会背后捅一刀。”

陆筝刚要解释,却被百里子苓阻止,“陆大哥不是那个意思。子渊,你我虽然只有两年交情,但也确实一起经历过几回生死。

我从不觉得你桑子渊会给我下刀子,就算哪天咱们真的没法站在一条战线上,你也肯定是与我当面锣,对面鼓的交手,而不是在背后做什么小动作。”

“侯爷,陆筝乃乡野村夫,说话若有不当之处,还请侯爷海涵。”陆筝很识趣,立马起身给桑吉赔礼。

“陆先生客气了。你鬼公子若是乡野村夫,还有几人敢称自己是读书人,是英雄。”桑吉道。

“侯爷过奖了。”

午饭之后,桑吉说要去校场看看士兵们的操练情况。

百里子苓想着许久没与桑吉过招了,便有些手痒。陆筝似乎看出她那点心思,在桑吉与张及、秦池闲话的时候,他在百里子苓耳边小声道:“将军还是别跟侯爷动手。无论输赢,都会不好看。”

百里子苓一想,也对。如果是她赢了,桑吉如今是文官,她一个将军赢了一个文官,这有点欺负人。

如果是输了,那可就更丢人了,连一个文官都打不过,

不过,桑吉终归还是手痒,挑了一位校尉与之过手,说是活动一下筋骨。

都知道桑吉曾经是百里子苓的副将,而且还在上都守卫战中立了奇功,这样一个正三品文官,绝对不是什么文弱书生。

果然,一交手,便不少将士替桑吉叫好。

“将军信他?”陆筝看着校场上舞动着长枪的桑吉,低声问了一句。

“从前在百楼关的时候,无论是我二哥还是菘蓝姐,都让我防着他。说他就是来监视我的,还说他老子如何如何……他那时候或许是带着命令来的,但两年的时间,他从未在背后给我使过绊子。

若是真有,我在北楼关的两年,怕是也不能太平了。我信他,信他能成为南陈的脊梁,信他任何时候都会以大局为重,更信他不会给我下刀子。但是……”

百里子苓说这里,没有再继续。

桑吉赢了那校尉,伸手拉起那校尉时,围观的将士一片欢呼之声。

桑吉朝大家挥了挥手,示意大家安静,然后把那长枪往地上一杵,道:“我桑吉虽然是文官出身,可是,既然是给卫国公做了两年的副将,那自然也不能给卫国公丢人。所以,大家都认真操练起来,卫国公带的兵,没有一个是怂的。”

他这话音一落,全场掌声,都大喊着‘国公威武,侯爷威武’。

桑吉这一出,又一次给这些将士上了一课,百里子苓带的兵,个个都是好样的。前有那二十人技压群雄,后有陆筝惊艳四方,如今再有桑吉华丽登场,个顶个的都是好手。

“将军,我这都一个月没拿兵器了,是不是退步了许多?”桑吉走到百里子苓跟前,额头上还带着汗。

“侯爷这还叫退步啊?那我下边那些将领怕是要没脸了。”百里子苓笑道。

“将军夸我就罢了,这还连带着打翻了一船的将领,我可要招恨了。不过,我是真怀念咱们在北楼关的时候,没事这样打一场,痛快。”

桑吉这一感慨,百里子苓就想起每次与桑吉对打,他都输得很彻底,但却总是越输越打,越打也就越厉害。

“走吧,我带你转转。正好,还有件事跟你说。”

百里子苓走在前边,桑吉跟在后边,陆筝自然也就没跟着。能让百里子苓说出来刚才那番话,桑吉也就值得他信任。

五河口的军营倒是比北楼关大了太多,加之这两日雪还没有怎么化,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他们二人走在这雪地上,倒是像极了在北楼关时的模样。

站在五河口的关楼上,远眺北方草原,目光所及之处,皆是冰冷。

“前两日收到你的信,关于严良,这人还活着。就在五河口的军营里。”

桑吉没想到百里子苓会跟他说严良,本来他也想找个合适的时机问一下,看看百里子苓到底是什么意图。

“在五河口?我让庞烨亲自去了一趟他的老家,说他是在丁忧期间病死,庞烨甚至连他的坟都去看了,就差没把坟给掘开。”桑吉道。

“嗯。五年前,他假死顶了一个叫沈潜的人,来到了五河口军营……”百里子苓给桑吉详细说了说严良。

“那你让我查他,是有什么打算?”听完百里子苓的话,桑吉又问。

“我得知道,他说的是不是都是实话,才能决定到底是要留他,还是把人给打发了。”

“他既然是王爷的人,想要打发了,怕也不容易。不过,他挑唆了刘河去杀郑成和罗季,故意把这事给闹大,应该就是想借你的手杀了那二人。不过,这到底是王爷的意思,还是他自己的意思,说不好。”

百里子苓点点头。

“王爷这些年应该埋了很多像严良一样的人,在军营,又或是在其他各部。所以,不管有没有晋北王叛乱,这南陈都会落入他手。你如今在京城,又在他眼皮子底下,凡事多小心吧。他这一路坎坷走来,势必嫉恶如仇,待晋北王叛乱平定,北方危机解除,卸磨杀驴这一招,怕是也就安排上了。”

桑吉听到最后,这才发现,百里子苓这是在担心他。

他与赵怀没有什么私仇,但他父亲就不一样了。不说远的,就说兰阳公主和亲,便是他父亲提的。

如今赵怀还用得上他父亲,自然不会撕破脸,整个南陈都稳定之后呢,那就另说了。

“子渊兄,明人不说暗话。你大概也看出来了,我如今志不在做一个戍边守疆的忠臣良将,既然权力是好东西,别人可以有,我又为何不可。

我父亲忠心耿耿一辈子,却死在皇帝那点猜忌和忌惮之下。我如今也手握重兵,早晚也会被这满朝文武猜忌和忌惮,那么,我便做个权臣,如了他们的意。也想看看,他们在我面前瑟瑟发抖的样子。”

能把自己的野心说得这么坦然,大约也只有百里子苓了。

桑吉虽然有些意外,但似乎又能理解百里子苓。

“什么时候有这种想法的?”桑吉问道。

“皇上和王爷来大理寺监狱求我的时候。我就是突然发现,我百里子苓的存在,无论对于皇上还是王爷来说,都只是他们手中的刀。我本来以为,至少在怀哥哥的眼里,我会先是妹妹,而后才是刀。那样,我至少甘于做他的刀。但他也一样。

现在,你也看到了,战与和这样的大事也要推到我的头上。虽然你和几位大臣有些别的考量,但子渊啊,这件事世人只当是我百里子苓的意思。若是战,无论输赢,都会说我主动挑起战争。

若是不幸再输了,那可是就南陈的罪人。别说是我百里子苓,就是整个百里家,也会被众人的唾沫星子淹死。就算是赢了,大臣们早晚会找个机会说我好大喜功,穷兵黩武。王爷终究还是把我放在火上烤啊!”

桑吉自然知道赵怀这一招是最为难百里子苓的。

几天之前,赵怀叫他去王府商量这件事的时候,桑吉也跟赵怀说过同样的话。

但赵怀说:“他又何尝不是被人放在火上烤呢。既然是妹妹,自然也要多分担一些。”

同样是妹妹,赵怀舍不得兰阳嫁到雄鹰部和亲,却舍得让百里子苓背负可能会有的骂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