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系社会(4)
张艺欣和白婷源跟着阿曼达去看她的姥姥。
主要是张艺欣想去,她从小到大爱凑热闹,哪里发生了什么事情都要去瞧瞧,再发表她自以为成熟的评价。
姥姥的房间在整个房子顶楼最里面的位置,常年关着门。
老人家现在不能生活在太吵闹的环境中,但是她的头脑仍然灵活,有时候还会给多瓦诺族长一些处理族内问题的建议。
走在那条长长的走廊上,看着走廊墙壁上写着、挂着、摆着的姥姥的种种荣耀,张艺欣才明白为什么她如此受人尊重。
那些音乐比赛的冠军奖杯、耶路撒热国的首领颁给她的世界和平使者奖牌、在世界各地演出拍的各种照片上的姥姥,在熠熠发光。
原来姥姥之前是位小提琴演奏家,在世界上出名,知名度远超现在的阿曼达。不仅如此,她还十分慷慨,将大部分收入都拿回族里做建设,因此才会拿到□□牌。
阿曼达告诉她们俩,姥姥曾经是上校,在三角星二次大战时期给盐之国争取到了不少利益,可上面的军官觉得被抢了风头,便开始打压她,导致最终盐之国战败,且损失非常惨重。
当时国家政府还把这件事都怪罪给她,罚她一生不能离开望江湖畔,她的后代也不能在盐之国中心地带生活。
“后代不能在盐之国中心地带生活,这倒没什么,我有很多兄弟姐妹也有姨母和舅舅,他们有的和我一样在外面闯荡,有的就在故乡安安稳稳过日子,帮我妈搭打理族事。其实根本就没有人在乎能不能在国家中心生活。”阿曼达说。
“但姥姥不一样是吗?”艺欣把白婷源搂进怀里——她突然间浑身战栗。
“对啊,因为她是母系社会出来的人,大家本身就对她有各种刻板印象和偏见,所以把事情都怪罪给她,不会有人有意见的。”
阿曼达叹了口气,“后来也有族人为姥姥去申冤,但是无一例外,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最后姥姥定下一条规矩:不许再去和国家政府发生争执,也不许在阿雅族族人担任任何盐之国国家职务。”
“她在保护你们呢。”
结束对话,她们也走到了姥姥房门前。
“我们在外面等你,姐姐。”白婷源乖巧地说。
阿曼达推开碰一下就嘎吱嘎吱响的木门,张艺欣瞥见朴素破旧的木床上躺着一位老人,她正在闭眼休息。
“姥姥,中午的药您吃了吗?”阿曼达压着嗓子说话。
老人缓缓张开眼睛,使劲眨着眼。
阿曼达半蹲半跪地在姥姥床边,握住姥姥的手,低落地说:
“您说,这个时候了,我该打开宝箱了是吗?”
“小宝,”姥姥咳嗽了两声,“我年轻的时候,一腔热血,以为我努力奋斗了,就能让我们阿雅族摆脱那些不好的声音,但是最终事与愿违。
“那会儿我以为我错了,我太过天真,其实不是,他们嚣张是因为他们有能置人于死地的武器,而我们总是觉得能心平气和解决问题就心平气和解决。我们不是软弱,是总觉得敌人能和我们一样讲道理。我们不能再这样了。”
阿曼达抚摸着姥姥粗糙布满皱纹的手,瞪大眼睛努力让泪水消失。
“我明白了,我怎么样也不会让家族断在我这一辈。世世代代传承下来的东西,不好的我们会摒弃,但是好的,我一定好好守着护着。”
“但是无论如何,你都要先保护好自己。”
“我会的,我肯定会的......”她小声念叨着。
她站起身来,为姥姥倒水准备中午要吃的药。又蹲下去,扶起姥姥把药她放在嘴里。再对着碗里的水吹了又吹,才喂老人喝了水。
张艺欣抱着胸,平时和陈熙瑶聒噪得不相上下的她,此时此刻连呼吸都变得很轻。霎时间她又忘了她们来这儿是干什么的,向屋内的阿曼达招了招手,难掩兴奋地说:
“我们都愿意帮你。”
白婷源听到这句话先是点点头,后来反应过来,看着艺欣说:“我们是来唤醒水晶的啊。”
看着艺欣尴尬的笑,阿曼达稍微有了一点信心。
关好姥姥房间的房门,她与两姐妹边往回走边聊天。
阿曼达对她们俩说:
“现在族里的年轻人能出去的都出去了,大家大多数也都会登记结婚,这母系社会只剩下个壳子。所以政府才会这出手,彻底禁止我们的母系制度。
“但其实还有很多老人是期望过以前那种一大家子在一起的日子的,她们放不下自小就习惯的生活制度,这是她们的残念。我想至少等她们这一代离去,再让这些东西彻底消失才好。”
她叹了口气,接着说:“姥姥也是这样的。不管怎么样,我要打开瑰之宝箱,现在也许就是第一任族长说的‘无法逃过的灾难’,毕竟有人想逼我们放下几千年的传统。”
“我们思娴姐姐很聪明的,她可以帮你,还有这一路上我们都是顺利的,我想这次也不例外。”白婷源轻声细语地说。
三个人越走越远,对于要做的事也越来越坚定。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阿雅族的女性们开始拿起武器,都准备参与到这一场战斗中。
回到那间地下室,阿曼达从口袋拿出之前藏着的钥匙,放在手心里。她站得笔直,有也没低下来。
没有任何犹豫,阿曼达打开宝箱,里面是一把阿雅族特有的乐器六角琴,和族里大家弹的六角琴没有什么区别。
她弹奏了两下,发现每弹奏一个音符,就会有一团魔法团射向远方,墙壁被打出了一个窟窿。
而且它发出的乐声震耳欲聋,张艺欣都捂着耳朵跑出去了,她不想成为第二个贝多芬。
六角琴声吸引来很多周围的邻居,他们在房子旁七嘴八舌的议论,包括冯思娴和露娜。
张艺欣跑出来,大家一拥而上地问她发生了什么。她当然也不傻,想着这件事儿还是不要宣传比较好,随便说了几句话糊弄过去。
她还没说完,露娜就跑了进去,冯思娴怕她这脑子不好使的,再干出什么坏事儿,就跟着她一起去了。
艺欣出来的时候没有关上通往地下室的暗门,因此绕了几个房间什么都没发现的露娜,在走进这个房间看到敞开的木门时,马上明白这一定是声音传出来的地方。
走进地下室,露娜看到微微发光的六角琴、被损坏的墙壁和一脸惊慌的阿曼达,嘴角不住地往上扬,一副想笑又不想让别人看到的样子。
冯思娴对于她想做的事,有一点明确了。
阿曼达手抖得和筛子一样,急忙把六角琴放回宝箱中。这难道是要让她去杀了政府的人吗?
那也太疯狂了,她绝对不会那么做。就算是答应了姥姥,她也不想握在手里几条人命。
她把钥匙放回外套内兜,闭上眼睛双手合十。
冷静过后,她决定和妈妈商量,她掏钱,以阿雅族的名义向世界政府捐款,这样或许就可以让母系社会再存在一阵时间。
然而,已经有人盯上了这把六角琴,还有阿曼达口袋里的钥匙。
阿曼达和露娜思娴一起走出来,三言两语让邻居们都散开。
露娜也要走,冯思娴问她去干什么,她半天只磕磕巴巴地说出‘去吃饭’三个字,但是她忘了,刚才她和冯思娴闲聊的时候才说过自己很撑。
慌乱中,她都没意识到自己的谎言有多多。
当天傍晚,阿曼达和冯思娴他们六个人,围在一起探讨这个奇怪的学者露娜,商量如何演一场完美让敌人装不下去的戏。
张艺欣已经知道她是谁了,也大概分析出了她的目的,但不知道她会用什么方法。
冯思娴说她很有可能会威胁和攻击阿雅族的人,然后让人家的亲人崩溃,她认为这种危难之时的感情能唤醒水晶。
至于她要水晶干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她因为搜身和望江湖的原因没有办法带武器,所以她一定会想要用到那把六角琴,而如果她要偷,她也知道要先去找钥匙。
争得阿曼达的同意后,她们决定一起演一出戏。
露娜在小房间里,把那些写着母系社会调查报告的本子随手推到一边,有的还掉到了地上。
她拿出一张白纸,随随便便画了几下,一个铜钥匙跃然纸上,那也是她此刻最想得到的。
阿曼达要去和世界政府的人谈判捐款一事,得先离开。
她是大张声势地走的,还和露娜告了别,并且用各种话术暗示她自己没有拿走钥匙,钥匙就藏在她们家中。
钥匙的主人走了,拿走钥匙的难度降低了。
深夜里,外面下起了小雨。族人按照往年的习俗聚在空地上参加祭祀,有房子的地方几乎没有人的身影。
露娜穿上黑色的雨衣,从房间里出发去阿曼达的家中,这时候行动最好。她暗自幸庆自己的运气。
阿曼达的家中一片漆黑,她不敢开灯不敢有大动作,内心提心吊胆。一切都没有她想象得那么顺利,不光是可怕的环境,还有在等着她的人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