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里多了一丝之前对她从未有过的耐心，试图劝她。
“你也别太伤心，这不是还有个孩子活下来了吗？这都是意外，没办法避免。”
“你要是真喜欢女儿，以后我们再生一个就是。”
“放心吧，我会把她妥善安葬的。”
他的话说的那么冷静，仿佛只是个局外人，在客观陈述自已的计划。
仿佛死掉的不是他的女儿，只是她一个人的。
盛南汐当时悲痛又愤怒，两座大山一起压下来，打击过重，她哭到不能自抑，连一口完整的气都喘不出来，吓得医生护士纷纷从门外涌入。
再然后，她便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再醒来，就失去了这段记忆，完全不记得自已生过女儿……
回想起这些，盛南汐视线逐渐被眼泪模糊，她嘲讽又荒谬的冷笑一声。
秦昀川那句“我会把她妥善安葬的”，在脑海中一遍又一遍的盘旋。
这就是他说的会好好安葬？
孩子根本就没有被安顿，而是直接被卖给了配冥婚的！
而那个说着要安顿女儿的秦昀川呢？她失去了记忆，可他没有！
盛南汐理智渐渐回笼，恨意瞬间漫上心头。
盛晓慧一家还在继续吵闹着，盛晓慧咬牙切齿的控诉着妈妈当初把卖她女儿的钱，三分之二都用来给弟弟买了吃的喝的，衣服鞋子都一连买了四五身，甚至还把弟弟的房间全部粉刷了一遍。
而盛晓慧就只得到了两个夹袄，而且还是给弟弟置办完东西，剩下来的钱买的。
盛晓慧一句又一句的埋怨母亲不公平。
什么公平不公平……一群吃她女儿人血馒头的混账，居然也好意思因为分赃不均在这儿吵架？
她垂在身侧的两双拳一紧再紧，愤怒和悲伤让她浑身上下都在发抖。
七七和年年刚刚被盛南汐手里椅子落地的声音吓了一大跳，看盛南汐神色不对，在一旁观察了半天没敢出声。
此刻见盛南汐浑身都在发抖，两个孩子吓坏了，不顾一切的放下手里的东西，赶紧跑过来围着她。
七七甚至连忙脱下了自已的小棉袄，拼命的往盛南汐身上包。
“姨姨你是不是很冷呀？快披上七七的衣服！”
“妈妈你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年年的衣服也给妈妈穿！”
两双温热的小手，拿着还有体温残余的衣服一个劲的往她身上披。
感受到这份温暖，盛南汐这才勉强回过了些神。
一低头，就对上两双无比担忧的眼睛。
盛南汐死死咬着牙关缓了半晌，努力平复情绪，勉强扯出一个安慰的笑容来。
她想安慰两个孩子几句，一开口，声音却前所未有的喑哑。
“只是刚刚突然被冷风扑着了，我去把外套穿好就没事了。”
“可是……”
隔壁的吵闹声还在继续。
盛南汐勉强维持着笑容，朝两个孩子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我们玩个游戏好不好，今晚大家只能说五句话，如果说多了，明天早上就不能吃肉包子，只能吃素包子。”
两小只见盛南汐面带笑容，的确不像是有事的样子，注意力瞬间便集中在了盛南汐所说的游戏上。
两个小奶娃十分默契的立刻抬手捂住嘴，两颊软软弹弹的小奶膘被手掌压扁，又从没合拢的指缝中鼓鼓的溢出。
这两个小家伙黑亮亮的眼睛眨了眨，互相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笑了笑，又互相竖起食指比了个“嘘”的手势，即刻开始了这个隐秘又新奇的小游戏。
盛南汐摸摸两个崽的头顶，迅速回屋披了件衣服，让孩子先在院里玩儿，自已一边继续听着，一边推门，往盛晓慧家走去。
与此同时，盛晓慧母女的争吵已经变得更加激烈。
盛晓慧一边哭一边控诉母亲的偏心，诉说自已的委屈和不公，用词越来越难听。
唐桂香什么时候被人这么当面指着鼻子骂过？
在她观念里，爹妈就是子女的天！爹妈不可能有错？她怎么可能容忍子女如此忤逆自已？
下一秒，只听“啪”的一声。
唐桂香一巴掌扇在了盛晓慧脸上。
方才在自家院子里站着，隔着一段距离，盛南汐虽然能听清她们的对话，细节却听得不甚清晰。
此刻站在盛晓慧家门外，盛南汐甚至能听清唐桂香高高抬起胳膊时衣料牵动的声音，还有那一巴掌扇下去时带起的破空声。
闭上眼，甚至能根据那巴掌扇下去的速度，构想出这一巴掌究竟用了几成力。
唐桂香这是把吃奶的劲儿都用上了吧？
一巴掌下去，盛晓慧懵了半天。
唐桂香压着嗓子，咬牙切齿——
“死丫头，养你这么大你还想气死我不成？”
“还有，我警告过你多少次，在家里说起这些事儿给小点声，你是生怕盛南汐不知道咱们家做过什么是吧？”
盛晓慧也是到了气头上，一边愤怒的喘着粗气，一边反驳。
“有什么可怕的，盛南汐今天都在收拾东西了，说不定明天早上就滚蛋了！而且咱们家房门关着，还隔着一道院墙，她能听见什么？她又不是神仙，你当她有顺风耳吗？”
“而且他就算听见了一星半点又能怎么样？那死丫头都已经死了那么多年了，就连秦昀川都不知道，她能查出什么？这话不是之前你跟我说的吗？怎么，现在又怕被听见了？”
之前盛晓慧的确一直在提心吊胆，生怕盛南汐听见什么，发现蛛丝马迹，然后一路追查下去，发现是他们当年把盛南汐的女儿卖给了配冥婚的。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她之前生怕自已再睡觉说梦话说出什么，睡觉只能把头蒙在被子里。
可是后来想想，当初她们买通的那个护士早就不在那家医院了，好像还去了外地。
这都老黄历了，盛南汐还能查出什么来？
“那死丫头说不定早就跟着配冥婚的“老公”一起烂在棺材里了！”
“盛南汐根本就不可能抓到什么证据。没有证人也没有证据，这就是死无对证！”
“我看你分明就是为了打我，故意在找借口！”
盛南汐站在门外，拳头捏的咯吱响。
真相竟然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