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府。
李决明的魂魄，那道曾一度虚幻得仿佛随时会消散的光影，此刻正悬浮于丹炉废墟之上，被一团浓郁得化不开的九阳融雪丹药力所包裹。
金色的光芒如同流淌的熔浆，缓缓渗入魂体，每一次融合都让李决明的魂影凝实一分，其上散发出的魂力波动也随之节节攀升。
旁边的丹阳子，这位平日里还算沉稳的丹道大师，此刻却抖得像风中残烛，一张老脸煞白如纸，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那不是激动，而是纯粹的恐惧！
丹灵儿早就被秦云曦拉着躲到了丹府的角落，远远地望着那被金光笼罩的区域，小脸上满是担忧与不解。
“云曦姐姐，爷爷他……他怎么抖得那么厉害呀？”
丹灵儿扯了扯秦云曦的衣袖，小声问道。
秦云曦美眸凝视着那团刺目的金光，语气中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既有敬畏，也有一丝自嘲般的挖苦。
“你爷爷那不是激动，小丫头，那是吓的。”
“他怕是这辈子都没见过，不，是想都不敢想，有人敢这么玩！”
丹灵儿眨巴着大眼睛，更迷糊了：“玩？”
秦云曦深吸一口气，试图用丹灵儿能理解的方式解释。
“苏前辈炼制的那枚‘九阳融雪丹’，其药效……早已经超出了寻常六品丹药的范畴，甚至可以说，它根本就不应该是这个世界能出现的东西！”
“你明白吗？那是逆天之物！”
“而李决明前辈的魂魄，本已离体半月，按理说早已该魂归地府，重入轮回。”
“苏前辈却要强行将其魂魄召回，并以如此霸道的丹药重塑魂体，使其还阳……”
秦云曦的声音不自觉地压低，带着一丝寒意：“这每一个环节，都是在公然挑衅天道威严！”
“稍有不慎，引来的就不仅仅是丹劫，而是……天道惩罚！”
丹灵儿似懂非懂，小脸也有些发白：“天道惩罚？是很厉害的雷劫吗？就像书里写的那样，咔嚓一下把人劈死？”
秦云曦闻言，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意，摇了摇头。
“雷劫，那只是天道惩罚中最直接，也最‘仁慈’的一种。”
她语气变得格外郑重，一字一句道：“真正的天道惩罚，手段无穷无尽，防不胜防。”
“它可以是无形的，比如直接削弱你的气运，让你从此喝凉水都塞牙，走路都能平地摔跤，修炼永远无法寸进。”
“它甚至可以是人心，在你最得意之时，最信任之人，给你最致命一击。”
秦云曦的声音幽幽，带着一股莫名的寒意，让丹灵儿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
“让你众叛亲离，让你道心崩溃，让你……生不如死。”
“这，才是天道真正的可怕之处。”
丹灵儿小脸煞白，紧紧抓着秦云曦的衣角，大眼睛里蓄满了恐惧。
“那……那苏爷爷不是很危险？李爷爷也是！”
秦云曦苦涩一笑，摇了摇头：“苏前辈……他或许，根本就没把天道放在眼里吧。”
她的话音刚落——
轰隆隆！
不是雷声。
却比任何雷声都要恐怖！
整个丹府，不，是整个沧澜城，乃至方圆百里！
天空，不知何时，已经彻底暗了下来。
不是乌云蔽日的那种暗，而是一种……深邃到令人心悸的墨色。
仿佛九幽之下的冥河之水，倒灌上了天穹。
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怖威压，自九天之上轰然降临！
噗通！
丹阳子道长，这位丹道宗师，竟双膝一软，直接瘫坐在地！
他浑身筛糠般抖动，面无人色，嘴唇翕动，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那是源自灵魂深处的战栗！
是生命本能对于毁灭的极致恐惧！
丹灵儿小脸憋得通红，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了喉咙，连呼吸都变得奢侈。
秦云曦亦是娇躯紧绷，银牙死死咬住下唇，才勉强没有失态。
可她那不断颤抖的睫毛，和急促的呼吸，也暴露了她内心的不平静。
唯有苏白。
他依旧慢悠悠地站在丹炉废墟旁，双手负后，微微仰头，看着那片墨色的天空。
浑浊的老眼中，没有丝毫波澜。
仿佛眼前的末日景象，不过是寻常的阴天罢了。
“唉，小娃娃，莫要大惊小怪。”
苏白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个人的耳中。
“不过是天道那小家伙，出来透透气罢了，有什么好怕的。”
丹阳子闻言，差点一口气没上来，直接厥过去。
天道……小家伙？
透透气？
前辈啊！您老人家管这叫透透气？！
这是要灭世啊！
那被九阳融雪丹金色光芒包裹的李决明魂体，此刻也受到了巨大的影响。
原本稳定攀升的魂力波动，骤然变得紊乱起来。
金光骤然黯淡，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扼住！
李决明的魂影，也开始剧烈地扭曲、变形，似乎随时都会溃散开来！
“苏、苏前辈！快停下！快停下啊！”
丹阳子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嘶声力竭地吼道。
“再这样下去，李道友……李道友他会魂飞魄散的！天谴！真的是天谴啊！”
苏白闻言，只是慢悠悠地瞥了他一眼。
“吵什么吵，一点小场面，就让你这丹道大师慌成这样？”
“老夫在此，还能让你这小娃娃的道友出事不成？”
他语气平淡，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苏白慢悠悠地抬起头，浑浊的老眼望向那墨色的苍穹深处。
那里似乎有一双无形的、冰冷的、漠视众生的眸子，正死死地盯着下方。
然后他伸出了一根手指，对着天空，轻轻一点。
就这么……一点。
没有惊天动地的气势，没有毁天灭地的威能。
仿佛只是在驱赶一只恼人的蚊蝇。
然而——
刹那间！
那股足以压塌山岳，碾碎神魂的恐怖威压，就像被针扎破的气球，噗嗤一声，消散得无影无踪！
墨色的天空，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恢复了清明。
阳光洒落，微风拂过。
仿佛刚才那毁天灭地般的景象，只是众人的一场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