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喧嚣的战场归于死寂,唯有那伏倒的沧源兽,如同一座小丘,横陈在那里,诉说着方才激战的惨烈。
城墙上,陈清山捻须的手指微微一顿,沈冰冰冷的眸子闪过一丝疑虑,秦山等人亦是面面相觑,心中惴惴。
此刻,距离战场数里之外,一座并不起眼的酒楼顶层,临窗的阴影处。
罗斯一袭黑袍,身形修长,面容笼罩在兜帽的阴影下,只露出一截苍白的下巴和一双深邃如寒潭的眼眸。
他指尖轻轻叩击着窗棂,发出极有规律的轻响。
目光,则饶有兴致地投向远方山丘上,那个悠然品茗的中年身影——苏白。
“有意思。”
罗斯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弧度,带着一丝玩味。
他的神念如潮水般蔓延而出,试图探查苏白的虚实。
然而,那神念在靠近苏白周身三尺时,便如泥牛入海,悄无声息地消散了。
“嗯?”
罗斯眉头微不可察地一蹙,指尖的叩击停了下来。
“居然……看不透?”
他有些讶异。
以他这具分身堪比武圣中期的修为,沧澜城能让他看不透的人,苏白是头一个。
“莫非,此人身上藏有什么屏蔽探查的异宝?”
罗斯心中暗自揣测。
毕竟,这方世界,奇人异士、上古遗珍,总有些出人意料的东西。
旋即,他又轻轻摇了摇头,否定了这个念头。
“就算有异宝,也不可能完全隔绝我的探查,除非……”
一个大胆的念头在他脑海中浮现。
“除非,他的修为,远在我这具分身之上,达到了……武宗之境?”
罗斯轻笑一声,带着几分不屑,又带着几分莫名的期待。
“武宗么?倒也未必是坏事。”
他眼中闪过一丝诡异的光芒。
“这方天地,可是沉睡着一道上古遗留下来的禁制啊。”
“一旦引动,武宗之下,皆为蝼蚁。”
“而开启它的钥匙,恰好,就掌握在我手中。”
罗斯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带着一种智珠在握的从容。
他缓缓抬起右手,修长的手指在空中轻轻一弹。
“啪!”
一声清脆的响指,在寂静的夜空中,显得格外突兀。
刹那间,异变陡生!
原本寂静无声的战场中央,以那头伏倒的沧源兽为核心——
“嗡——!”
一道暗红色的光芒骤然亮起,如同鲜血般妖异!
无数繁复玄奥的符文凭空浮现,交织缠绕,瞬间勾勒出一个覆盖了方圆千米的巨大法阵!
法阵之上,血光冲天,一股令人心悸的恐怖威压,如同沉睡的远古凶兽苏醒,骤然降临!
“那是什么?!”
城墙上,秦山失声惊呼,骇然地望着那突然出现的血色法阵。
陈清山瞳孔骤缩,失声道:“好邪恶的气息!这是……某种献祭类的阵法?”
沈冰握紧了手中的剑柄,神色前所未有的凝重。
山丘上,丹灵儿小脸瞬间血色褪尽,惊恐地望向那法阵中央,直接钻进了苏白的怀里,瑟瑟发抖。
“前辈,那……那是什么鬼东西!好可怕!”
苏白依旧端着茶杯,只是原本悠闲嗑瓜子的动作停了下来。
他抬眼望向那血色法阵,眉头几不可见地蹙了蹙。
“啧,我说怎么刚才那小娃娃赢得那么轻松,原来是留了一手,打算玩个诈尸啊。”
他轻轻拍了拍小白的脑袋,安抚道:“莫慌,小娃娃,不过是些见不得光的小把戏罢了。”
话音未落,法阵中央的沧源兽,那庞大的身躯猛地一颤!
它身上那道深可见骨,被李决明最后一剑贯穿的伤口,此刻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蠕动、愈合!
喷涌的妖血倒流而回,断裂的骨骼噼啪作响,重新接续!
仅仅数息之间,那足以致命的穿心之伤,便已消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
“吼!!!”
一声震天动地的咆哮,不再是之前的痛苦与虚弱,而是充满了无穷的力量与暴戾!
沧源兽缓缓站起身,山岳般的妖躯比之前似乎又庞大了一圈。
它周身原本漆黑的妖气,此刻竟染上了一层不祥的暗红,如同燃烧的血炎!
最令人惊骇的是它那双猩红的兽瞳,此刻不再是野兽般的嗜血,而是闪烁着一种近乎漠然冰冷的智慧。
它的修为气息,在法阵的加持下,节节攀升!
五阶巅峰!
……
直至最后,那股威压变得如渊似狱,深不可测,竟是连在场修为最高的陈清山,也完全感知不到其深浅!
仿佛,它已经超脱了这方天地的等阶束缚!
“吾名,源。”
一道冰冷,却带着无上威严的声音,从“源”的口中缓缓吐出,直接响彻在每个人的灵魂深处。
“接下来,尔等蝼蚁,皆将化为吾之食粮!”
话音未落,它那巨大的兽爪,隔着数百米的距离,对着刚刚挣扎着想要起身的李决明,随意一拍!
“轰——!”
一只完全由暗红色妖元凝聚而成的巨爪虚影,破空而出,快到极致!
李决明瞳孔猛缩,只来得及将手中那柄仅剩的灵性大损的灭妖雷剑横在胸前!
“嘭咔!”
巨爪虚影与雷剑悍然相撞!
雷剑发出一声哀鸣,寸寸断裂!
李决明如遭万钧巨锤轰击,口中鲜血狂喷,身形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般倒飞而出,狠狠砸落在百米之外的山壁上,激起一片烟尘,生死不知!
城墙上,众人更是如坠冰窟!
“这……这怎么可能?!”
秦山双腿一软,几乎要瘫倒在地,声音都在颤抖。
“一击……仅仅随意一击,就将半圣修为的七皇子殿下……”
他已经说不下去了,那画面太过骇人。
陈清山面色惨白如纸,额头冷汗涔涔而下。
“妖圣……不,这股威压,恐怕已经超越了寻常妖圣的范畴!它……它到底是什么怪物?!”
“源……它自称为源……”
沈冰喃喃自语,握剑的手因太过用力而指节发白,眼中第一次露出了深深的无力感。
凤千雪收起了长枪,俏脸凝重到了极点,目光死死盯着那头名为“源”的恐怖妖兽,又不自觉地瞥向山丘上依旧稳坐的苏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