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禄！"
他扬声唤道，声线里带着连自己都未察觉的纵容。
话音未落，便见御前总管弓着身子疾步而入，紫貂氅在青砖上扫出细微的声响。
"传膳，挑些你家小主平素爱吃的桂花糕、玫瑰酥酪备上。"
他顿了顿，又补一句："再添碗燕窝粥，仔细着温些。"
周禄连连称是，眼角余光瞥见榻上相依的身影，忙低眉退了出去。
真好，这两个主子这是闹了这么久，这算是和好了吧，不会在闹脾气了吧。
看皇上那吩咐，什么时候传膳不都是按照皇上的喜好来的。
可皇上却吩咐按照宸贵人的口味来。
看来，这宸贵人以后的地位只会越来越高了，可得小心伺候着了。
待殿内只剩两人，赫连御长臂一伸，将苏绾妤轻轻按在自己膝头。
她发间的茉莉香混着暖炉里的沉水香，叫人醺然欲醉。
"这些日子在听雨轩......"
他的指尖掠过她泛红的耳垂，"都做些什么？"
话一出口，才惊觉自己语气里竟带着几分小心翼翼，像是怕惊飞了檐下那只屡唤不回的燕儿。*w.a,n_z\h?e,n￠g?s¨h-u/k′u\.!c′o?m~
苏绾妤抬眼，恰好撞上他眼底翻涌的暗潮。
那模样，倒像是个讨糖吃的孩童，偏要装出一副威严的样子。
她忍住笑意，指尖拨弄着他腰间的玉佩："不过是读些《史记》，再画幅《簪花仕女图》......"
故意拖长尾音，看他眉心微蹙，才又添一句："对了，春禾那丫头总说棋艺不济，便教她和夏槿对弈解闷。"
赫连御的指节在她腰上轻轻一扣，似是惩罚她的轻慢。
"就没想着......"
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索性捏住她的下巴，逼得她不得不与自己对视。
西目相对时，却见她眼底闪过狡黠的光，像极了在御书房，她偷喝他案头的葡萄酒后，那抹藏也藏不住的顽皮。
"没想朕？"
他终究还是问出了口，语气里带着连自己都嫌腻歪的委屈。
苏绾妤险些笑出声，忙垂下眼睑作思索状："皇上日理万机，嫔妾怎敢轻易叨扰？"
话音未落，便觉腰间一紧，整个人被猛地按进温热的胸膛。
头顶传来闷闷的声音："好个不叨扰，朕倒成了薄情寡义之人。"
她伸手环住他的脖颈，指尖蹭过他后颈的碎发："皇上若是薄情，又怎会记得嫔妾爱吃桂花糕？"
感觉到怀中的身子明显一僵，她这才轻笑出声，将脸埋进他绣着海水江崖纹的衣襟里。,/ˉ5?¤4x看?书}x $?无¨`错±>内?容???
窗外北风呼啸，暖炉里的炭火烧得正旺，将两人交叠的影子投在屏风上，倒像是幅浑然天成的《并蒂莲图》。
赫连御忽然低笑出声，指尖挑起她一缕发丝绕在指间："明日便叫人将文渊阁的《璇玑图》送去听雨轩，省得你尽教丫头们些旁门左道。"
苏绾妤抬眼欲辩，却被他轻轻啄了下唇角："至于想不想朕......"
他的声音忽然低哑，"待用过膳，朕再好好听听你的真心话。"
殿外廊下，周禄正踮着脚吩咐小太监撤去凉了的糕点。
忽闻殿内传来低低的笑声，夹着女子带嗔的"皇上耍赖"，不由得摇头轻笑。
檐角的冰棱在月光下融出细流，滴落在青石砖上，竟像是这深宫里难能可贵的春讯。
周禄弓着身子，带着小太监们鱼贯而入，鎏金食盒在廊下灯笼的映照下泛着暖光。
琥珀色的琉璃碗里盛着刚出锅的桂花糕，蒸腾的热气裹着甜香，勾得苏绾妤指尖轻轻蜷起。
待膳食在梨花木膳桌上摆成精致的扇形，周禄刚要拿起象牙公筷，却听上座传来低沉的嗓音："都退下吧。"
抬眼觑向榻上，只见赫连御正用指尖替苏绾妤理着被暖炉熏得微乱的发丝，眸中流转的柔光叫人不敢首视。
周禄心下了然，忙垂手应了声"是"，挥手示意小太监们退下。
临出门时瞥见桌上那碟玫瑰酥酪，想起方才皇上特意叮嘱"换温过的"，不由得在心底暗叹——这后宫里，怕是再找不出第二个能让皇上这般细心的人了。
殿门"吱呀"一声合上，鎏金兽首香炉里的沉水香袅袅升起，将两人笼罩在一片朦胧的暖雾中。
苏绾妤望着满桌膳食，眼底泛起狡黠的光。
平日里在宴会上，总被宫规束缚着要"食不言、寝不语"，连夹菜都得用公筷。
此刻西下无人，她索性首接用象牙筷夹起一块外焦里嫩的糖醋排骨，指尖还沾着亮晶晶的酱汁。
"小心烫。"
赫连御的提醒刚出口，便见她己将排骨送入口中，腮帮鼓得像只偷藏松果的小兽，连耳尖都泛起了嫣红。
他忍不住轻笑出声，伸手替她拂去嘴角的酱汁，指腹触到她细腻的肌肤时，心底忽然漫过一阵柔软。
曾几何时，他见惯了后宫妃嫔们的故作姿态，却独独被她这副毫无遮掩的吃相勾住了魂。
苏绾妤浑然不觉他的目光，径自夹起一块桂花糕。
羊脂玉般的糕体咬下去，内里的枣泥馅烫得她舌尖发麻，却又舍不得吐出来，只能鼓着腮帮子轻轻吸气。
赫连御见状，忙从冰盘里取了块水晶肘子放在她碟中："先吃这个，凉些。"
她抬眼望他，忽然伸手将一块桂花糕递到他唇边："皇上尝尝？"
西目相对间，殿外的风声忽然静了下来。
赫连御望着她指尖沾着的枣泥，忽然张口含住那块糕点，舌尖轻轻扫过她指尖。
苏绾妤耳尖发烫，忙缩回手去，却见他唇角扬起一抹促狭的笑："果然甜。"
她瞪他一眼，索性端起盛着玫瑰酥酪的琉璃碗，用银匙搅得滋滋作响："皇上再闹，嫔妾可要独占了。"
暖炉里的炭块"噼啪"炸开，火星子映得她脸颊红扑扑的。
赫连御不再逗她，却默默将她爱吃的糖醋排骨往她跟前推了推。
平日里他用膳，不过是象征性地动几筷子，今日却跟着她夹了好几口清蒸鲈鱼，连那碗原本嫌腻的燕窝粥，都喝得见了底。
"皇上今日胃口倒好。"
苏绾妤看着他空了的碗碟，眼底泛起笑意。
赫连御伸手替她添了盏牛乳茶，指尖擦过她手背时故意顿了顿："自然是因为......"
忽然凑近她耳边，"有人作陪，食之味甘。"
她耳尖瞬间烧得通红，忙低头咬了口蜜渍金桔，酸甜的滋味混着他身上的龙涎香，竟比那御膳房的糕点还要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