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礼物

苏绾妤望着春禾攥得发皱的帕子,指尖还沾着未干的泪痕,忽然伸手替她拂开额前乱发。?优\品?小?说.网- ,已?发′布?最-新¨章^节.

廊下灯笼的光透过窗纸,在这丫头鼻尖镀了层暖黄,倒让她想起刚入宫时,春禾也是这般红着眼眶,替她别正歪了的步摇:"小主第一次侍寝,可千万莫要怕..."

"傻丫头,哭什么?"

她用指腹替春禾拭去眼角泪珠,触到的肌肤还带着少女的柔软,不像自己的手,早己被熏香浸得没了温度。

春禾仰头望她,睫毛上还沾着泪,像雨后的蝴蝶翅膀:"小主今日对皇上那样冷淡,奴婢怕...怕您好不容易挣来的位份又没了。"

铜漏在角落"滴答"作响,苏绾妤转身从多宝阁上取下个青瓷瓶,拔开瓶塞时,溢出缕清甜的玫瑰香。

那是她用了半年时间,采撷御花园晨露调制的香露。

"你闻闻,"

她将瓶子递到春禾鼻前,"这香露若熬得太急,便会发苦;若火候够了,自然甘润。"

"我从来不是无的放矢。"

苏绾妤转身时,披帛上的金线在烛火下闪过微光,"皇上禁足我,却没断了听雨轩用度;我中毒时,他衣不解带地守着。¢精-武^小!说?网′ !免.费*阅^读¨这些...你当真是看不出?"

春禾愣了愣,忽然想起之前守夜时,看见皇上握着小主的手,在烛影里坐了整整一夜。

夏槿轻轻咳了声,替春禾整理好歪了的衣领:"小主心里的算盘,打得比太液池的水还清楚。你且记着,这宫里最难得的不是恩宠,是让皇上觉得...你永远猜不透。"

这话让春禾瞪大了眼睛,她望着苏绾妤倚在圈椅上的身影。

忽然觉得自家小主今日立在皇上面前时,那抹疏离的笑意,竟像极了戏台上的旦角。

——明明在唱着情痴,眼底却藏着万千心思。

"去把那匣子拿来。"

苏绾妤忽然指了指妆奁最底层,春禾忙跪下去取出个红锦匣子。

打开时,里面躺着叠得整整齐齐的纸张,每张纸上都用朱砂笔圈着密密麻麻的字。

"这是近三个月来,皇上在我宫里用膳的时辰、赏赐的物品,甚至...叹气的次数。"

她指尖掠过纸面,停在"十月初三的字迹上,"

“你瞧,他今日叹气的次数,比前两次加起来还多。"

春禾盯着那些字迹,只觉得头晕眼花:"小主竟连这个都记?"

苏绾妤轻笑出声,将匣子合上:"在这宫里,要想活成明白人,就得把账算得比户部尚书还清楚。+天¨禧!小,说¨网′ .最`新`章,节¢更′新/快/皇上对我有几分真心,几分愧疚,又有几分...猎奇心,我总得弄明白。"

夏槿忽然想起皇上离去时,还回头望了听雨轩一眼。

那时她正在廊下晒药材,清楚地看见皇上眼底的怔忡,像个丢了糖的孩子。

"小主是想...让皇上知道,您不是离了他便活不成的人?"

她试探着开口,见苏绾妤抬眸看她,眼底闪过丝赞许。

"春禾,你当这宫里的女人为何都争宠?"

苏绾妤起身走到窗前,推开窗棂,任夜风卷着桂花香扑进来,"因为她们以为,恩宠是救命的稻草。可我偏要让皇上知道,我苏绾妤的命,从来都攥在自己手里。"

话音未落,檐角一只金铃被风吹响,清越的声响里,春禾忽然觉得眼前的小主不再是那个会躲在她怀里哭的姑娘,而是座望不到顶的山,连皇上都得仰着头看。

更漏敲过二更,春禾抱着枕头打了个哈欠,忽然发现自己竟不再心慌了。

她望着苏绾妤在灯下批注《女戒》的侧影,笔尖划过纸面发出"沙沙"声,像极了她们在听雨轩后巷种的竹林,风过时,也是这般让人安心的声响。

"小主写什么呢?"

她凑过去,看见纸上用蝇头小楷写着:"君恩如流水,宜疏不宜堵。"

苏绾妤抬头看她,眼尾那颗朱砂痣在烛光下洇开抹淡红,像滴落在宣纸上的胭脂:"写些...让皇上睡不着觉的话。"

夏槿望着窗外的月亮,忽然轻笑出声。

她知道,从今夜起,这深宫里的棋盘上,又多了枚敢与帝王对弈的棋子。

而这盘棋的输赢,或许从苏绾妤放下凤仙花汁,洗净丹蔻的那一刻起,便己有了分晓。

晨光初破宫墙,赫连御褪下玄色朝服时,金线绣就的蟠龙暗纹仍在烛火下泛着冷光。

他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腰间的螭纹玉佩,昨日苏绾妤请安的模样又浮现在眼前。

云鬓半散的她垂眸敛目,雪色襦裙在寒风中瑟缩,连请安的声音都像裹着层冰,再不复从前依偎在他身侧时的娇嗔。

"皇上?"

周禄捧着鎏金手炉候在屏风外,声音惊醒了沉思中的帝王。

赫连御回过神,望着铜镜里自己紧蹙的眉峰,忽然自嘲地笑了笑。若不是那日轻信谗言将她禁足在听雨轩,何至于落得如今局面?

帝王的掌心缓缓收紧,玉珏硌得生疼,他下定决心:朕的女人,自然该由朕亲自哄回来。

"周禄,去朕私库里..."

话音未落,周禄突然上前半步,声音带着几分兴奋:"皇上,白美人有喜了!"

殿内骤然安静,铜漏滴水声清晰可闻。

赫连御望着案头的碧螺春,茶汤早己凉透,倒映着摇曳的烛影。

"白美人..."

他重复着这个称呼,像是才从恍惚中清醒,"按规矩赏吧。"

沉吟片刻又补了句:"挑些她平素喜欢的。"

周禄当然不会以为后面这句是说的白美人。

赫连御话刚出口便觉不妥,这满宫的赏赐,哪有旁人比自己更清楚?

"罢了,朕亲自去。"

赫连御起身时袍摆扫过青玉案,未写完的奏章簌簌作响。

周禄望着帝王大步离去的背影,偷偷撇了撇嘴。

这白美人这都怀有身孕了,可在皇上心里,怕是连宸贵人的半分衣角都比不上。

白美人的赏赐是按规矩办。

可这宸贵人却是皇上真心想送的,甚至于要自己去亲自挑选。

廊下铜铃叮咚,恍惚间仿佛又听见苏绾妤银铃般的笑声,惊起檐下白鸽扑棱棱飞过宫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