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玉峰的雪落满了谢砚秋的肩头,他怀中抱着泣不成声的青禾,每一步都在雪地上留下深深的痕迹。
“混沌青莲有净化的能力......”
青禾揪着他的衣襟,声音哽咽,“我能不能......”
“不可以。”谢砚秋打断她,声音低沉而坚决。
他抱着她踏入殿内,温暖的灵力瞬间驱散了寒气。
青禾被他小心放在软榻上,却仍不肯松手,仰着脸看他,杏眸里盈满泪水。
谢砚秋半跪在她面前,指尖轻轻抚过她的脸颊,拭去未落的泪珠。
“你的根基刚刚稳下来。”
他声音微哑,“双修时我才发现,你的青莲本源......”
他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心疼。
“残缺不全。”
青禾怔住,手指无意识地攥紧裙摆。
“你一个人,如何净化这源源不断的浊气?”
谢砚秋低声道,“这不是你该背负的责任。”
青禾咬唇,眼泪终于滚落:“可我不想看你一个人扛......”
谢砚秋沉默片刻,忽然伸手将她揽入怀中。
“那就陪我一起。”
他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但不是以损耗你自已为代价。”
青禾埋在他怀里,闷闷地“嗯”了一声。
窗外,寒玉峰的雪仍在下,簌簌落满庭院。
而殿内,谢砚秋的掌心轻轻贴在她的后心,温厚的灵力缓缓渡入,无声地修补着她残缺的青莲本源。
——
秘境中,青禾在灵泉温养,谢砚秋走到他们曾经在一起的石室。
他踏入石室的刹那,玄霜剑突然发出悠长清鸣。
石壁上还残留着交错的指痕,那是情动时她受不住疼,在他背上抓出的痕迹。
角落的玉案上,歪倒的烛台凝着干涸的蜡泪,仿佛还映照着那夜摇曳的暖光。
他忽然觉得喉间发紧。
记忆里的青禾伏在这张玉案上,青丝散乱如瀑,发间那支碧玉莲簪将坠未坠。
玄霜剑在鞘中轻颤,剑穗上的白玉莲子微微发烫,仿佛也记起了某些不该记起的画面。
记忆如潮水涌来,他记得他每一个细胞都在失控,记得金戈铁马的响声。
“砚秋......”幻听中的呜咽让他呼吸一滞,幻象中的嗓音与识海里的回声重叠,他记得当第一道天雷劈开夜幕时,她终于哭出声。
记得那日她也是这般唤他,尾音拖得绵长,混着足踝金铃的碎响,在石室壁上来回碰撞。
最要命的是她回头望他时,眼里噙着的泪将落未落,眼尾红得像抹了胭脂。
谢砚秋猛地攥紧掌心。
他记得自已是如何掐着那截细腰,在失控前最后问了一句“疼不疼”。
而青禾只是摇头,发间玉簪终于坠落,在青玉地面上敲出清越的一声“叮——”。
烛火“噼啪”爆了个灯花。
玄霜剑突然发出警告的嗡鸣。
谢砚秋这才发现自已的剑气正不受控制地外溢,霜华所过之处,所有陈设都覆上了细密冰晶,就像那夜最后,她浑身发抖地蜷在他怀里时,他慌乱间用剑气凝成的保暖薄毯。
“......砚秋。”
他倏然回头。
晨光穿透雾霭,勾勒出门口纤细的身影。
青禾披着天青色外袍,裸露的足尖踩在冰凉石板上,锁骨处的金纹正随着呼吸明灭。
她眼里晃着同样的晨光,恍若初见时,赤足踩碎灵泉晨露,水珠顺着脚踝滑落,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光晕。
少女仰头望他时,杏眸里盛着的不仅是晨曦,还有他百年来从未见过的澄澈。
谢砚秋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将人狠狠按进怀中。
她发间莲香扑面而来,比记忆里更鲜活。
“你怎么了?”
回答她的是落在唇上的吻,带着雷霆万钧的力道,却又在触及瞬间化作春风细雨。
金铃从脚踝间滑落,在石地上滚出清脆的响,恰似初见情动时,那串足铃的旖旎余韵。
鎏金香炉的蟠螭纹突然渗出青烟,在空中凝成纠缠的连理枝。青玉案上的冰裂纹茶盏无端倾斜,盏中银毫茶汤顺着《南华经》扉页的“逍遥游”字,蜿蜒成双鱼相逐的图腾。
“仙尊?你想起来了么……”
软烟罗帐幔突然绞紧金钩,鲛绡纱上绣着的青鸾无端转头,喙尖正对着博古架上那对鎏金合欢铃。铃舌摆动的频率,竟与窗外灵泉奔涌的节奏渐渐同步。
“主人~”这声呼唤裹着蜜糖般的颤音,惊得案头朱砂笔腾空而起,在十二幅缂丝屏风上溅出并蒂莲纹。青铜镜中的倒影突然模糊,镜面浮现出寒潭边的旧景,有人曾用玄霜剑在石壁上刻下“天地合”三字,最后一笔的剑痕至今仍在渗水。
——
灵泉方向忽然传来破水声。
一株并蒂青莲穿透冰层,在朝阳下舒展枝叶。
灵泉自龙脊石裂隙涌出,冲开千层钙华沉积,在莲花状钟乳石群间蜿蜒成溪。潭心那株并蒂莲被激流冲得花盏低垂,莲瓣战栗着承住飞溅的泉沫,蕊心凝露混着碳酸钙结晶,在月光下折射出碎钻般的光晕。
金铃从垂丝海棠枝头滑落,滚过青苔斑驳的听泉石,每一记脆响都惊得潭中锦鲤摆尾。当年系在雪足上的铃铛,此刻正卡在石笋与钟乳即将相接的缝隙间,铃舌刮擦岩壁的颤音,与暗河改道的呜咽渐次重合。
青铜泉眼突然迸溅鎏金碎星,寅时三刻,灵泉倒灌入莲花洞天。钟乳与石笋的间距被亘古之力篡改,碳酸钙溶液顺着箜篌弦流淌,在经年沉积的岩层上,烙出藤缠古树的共生图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