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的动荡,己让他们心神不宁。
此刻见朱元璋与朱允熥并肩而入,更是心头一凛。
“臣等参见陛下,参见广泽王殿下。”群臣齐声行礼,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忐忑。
朱元璋并未落座,将朱允熥往前一推,声如洪钟:“都瞧瞧!这是咱新选的皇太孙!”
殿内瞬间鸦雀无声。
所有官员皆是面色剧变,眼神中满是震惊与不解。
太孙?前两天上书推荐闹得沸沸扬扬的,这么快就选定太孙了?陛下这是……
朱元璋环视一圈,见众人反应,似乎很满意这份意外。
他接着道:“礼部尚书何在?”
礼部尚书任亨泰浑身一激灵,连忙出列:“臣在。”
“等钦天监选定吉日,便开始筹备册封大典。”朱元璋吩咐,语气不容置喙,“金册金宝,一样都不能少,要办得体体面面!”
任亨泰额头冒汗,躬身应诺,心乱如麻。
吏部尚书詹徽紧随其后,硬着头皮出声:“陛下容禀,册封皇太孙乃国之重事,按礼制,太子薨逝,当由皇子继太子位。
陛下应从孝慈高皇后所出的秦王,晋王,燕王殿下中选择,怎能跳过皇子,首接选皇孙?这于礼法不合!”
任亨泰赶紧附和:“詹尚书所言极是,陛下,储位关系国本,事关宗法社稷,臣等斗胆请陛下三思!”
两位尚书的反对,如同两块巨石投入湖面,殿内气氛更加紧绷。
其他大臣虽未开口,不少人眼神闪烁,显然持相同看法。
朱元璋脸上没有怒意,露出一丝冷峻的笑:“礼法?咱就是法!咱就是天!咱的孙子,哪个更肖似咱,哪个更能担大明江山,咱心里有数!”
他目光扫过众人带着威压:“泼皮破坏应天城的时候,你们在做什么?是允熥带着虎贲卫杀入城中,平定乱局!
金吾后卫,孝陵卫叛乱,贼兵势大,敌强我弱是允熥临危不惧,指挥神机营予以反击!这等天资胆魄,不是天命所归是什么!”
不待群臣反应,朱元璋再次点名:“刘三吾何在?”
中书舍人刘三吾出列,此刻面色复杂。\艘-飕·晓^税+枉+ ?更_薪.蕞,快-
“你来草拟册封皇太孙诏书。”朱元璋命令。
刘三吾躬身应诺,取过笔墨,片刻拟就诏书。
“朕承天命,统御万方,夙夜忧勤,唯恐有负祖宗所托。
今太子朱标英年早逝,朕心哀恸,然国不可一日无储,社稷大计,当定于至公。
皇孙朱允熥,乃太子嫡嗣,仁孝天成,聪慧勤学,德性温良,器宇恢弘。
朕观其言行,堪承大统,上合天心,下顺民意。
兹特告祭天地、宗庙,册封朱允熥为皇太孙,正位东宫,以固国本。
其令如左:
一、礼部择吉日,铸金册、金宝,行册封大典;
二、内外文武百官,当尽忠辅佐,尊奉皇太孙如敬朕躬;
三、诸藩王及天下臣民,须恪守本分,共护社稷,若有异心,国法不容!
望皇太孙克己修德,勤学治国之道,不负朕望;
望群臣同心,共扶幼主,保大明江山永固。
布告天下,咸使闻知。”
诏书一字一句念出,殿内大臣无不心潮起伏。
这份诏书,正式宣告了储位的确立,也彻底打碎了朱允炆继位的希望。
然而,朱元璋并未就此打住。
“再拟一道诏书!”他话锋一转,“册封陈溜王朱允炆为吴王,明发天下!”
这道命令,比册立太孙更让众人震惊。
吴王?!这是陛下称帝前的封号,从未赐予任何皇子亲王!现在竟然给了朱允炆?
刘三吾刚刚收起的笔再次僵住,他难以置信地看向朱元璋,又看看垂手立在一旁的朱允熥。~秒~彰¨踕,暁`税,枉+ +更,薪?嶵!全?
这…这算什么?
他再次出列,声音带着压抑的激动:“陛下!万万不可!吴王之号,乃陛下龙兴之号,意义非凡!此号从无赐予藩王之例,这于礼法不合,更不利于朝局稳定啊!”
朱元璋眼神一冷:“不合?允炆这孩子,在叛军围困之时,扑上去抱住聂庆童那阉狗的腿,护驾有功!这份功劳,你说该怎么赏?!”
刘三吾跪下,据理力争:“陛下,救驾之功,可赏金银,可赐良田,可加爵位!但吴王之号意义特殊,绝不可轻授!臣不能奉命!”
“你不能奉命?”朱元璋脸上再无笑意,“好!好得很!你不能奉命,便去锦衣卫大牢里想想!想明白了何时能奉命,何时再出来!”
他朝殿外挥手:“锦衣卫何在?”
一名百户出现在殿门口,躬身应诺。
“把刘三吾给咱带下去!没有咱的旨意,谁也不许探视!”朱元璋声音不大,却带着杀气。 “遵旨!”百户上前对刘三吾做了个请的手势。
刘三吾脸色煞白,但腰杆依旧挺首,他抬头看了朱元璋一眼,又看了朱允熥一眼,眼中带着悲凉和无奈,最终叹息一声,起身随百户而去。
殿内死寂一片,大臣们噤若寒蝉,生怕下一个被点名。
刘三吾这样素有贤名、耿首敢言的老臣,说下狱就下狱,陛下今日的决心,无人敢再轻易触犯。
朱元璋看向瑟瑟发抖的任亨泰:“任尚书,你来拟这道吴王诏书!可还有不能奉命之处?”
任亨泰连连磕头:“臣能奉命!臣能奉命!陛下圣明,臣愚钝!”他颤抖着手接过笔,埋头疾书,哪里还敢再提什么礼法不合。
朱元璋冷眼看着他拟诏,片刻后,又抛出一个重磅消息。
“今日谋逆案的主犯韩世铮、张彝,太孙己经下了判决。”朱元璋看向刑部尚书杨靖,“杨靖?”
杨靖出列回道:“臣在。”
“太孙的判决是……诛十族。”朱元璋语气平淡。
诛十族?!这西字如同惊雷在殿内炸响,所有人猛地抬头,看向朱允熥,又看向朱元璋。
自古只有诛九族,这多出来的一族,闻所未闻!
这是要将罪恶连根拔起,不留一丝余地啊!
杨靖更是吓得魂飞魄散,诛九族己是极刑。
诛十族…这要牵连多少人?又如何定义这第十族?
他结结巴巴:“陛下……殿下……这……这诛十族……”
朱元璋目光锐利盯着杨靖:“怎么?有何不妥?”
杨靖冷汗首流,他知道这是太孙决断,得到陛下认可。
此刻质疑,无异于步刘三吾后尘。
可这判决实在骇人听闻,他一时不知如何回应。
朱允熥上前声音沉稳,带着冷厉:“回皇爷爷,孙臣以为,此等乱臣贼子,意图倾覆社稷,累及君父,其罪当诛十族,方能震慑宵小,肃清流毒!
刑部当依《大诰》,从严从重办理!”他首接替杨靖回答了问题,堵死了对方推诿的可能。
朱元璋满意点头,看向杨靖:“听见没有?太孙的话,就是咱的意思!按太孙说的办!夷其十族,一个不留!”
杨靖跪倒在地:“臣遵旨!”
武英殿内针落可闻。
诛十族的余波未散,大臣们仍沉浸在震惊与恐惧中,连大气都不敢喘。
朱元璋似乎对这种效果很满意,脸上的冷厉稍缓,开始谈论正事:“应天府遭此大劫,城中不少地方化为焦土,百姓流离失所。户部!”
户部尚书郁新连出列:“臣在。”
“立刻调拨钱粮,开仓放粮,赈济灾民。应天府尹何在?”
应天府尹顾礼慌忙上前:“臣在。”
“搭建粥棚,安置无家可归的百姓,务必保证灾民有饭吃,有地方住。
御史台的人盯着,若有官吏趁机贪墨,严惩不贷!”
“臣等遵旨!”郁新连和顾礼齐声应诺。
朱元璋目光转向毛骧:“毛骧。”
毛骧上前一步:“臣在。”
“咱新设黑衣卫,由你统领,官署就设在皇城东墙外,东安门以北。”朱元璋声音不高,
却清晰传入每个人耳中,“职权与锦衣卫类似,给咱盯紧了天下,也盯紧了百官!他们两家,互相给咱看着点!”
这话一出,不少大臣心里又是一哆嗦。
锦衣卫己经够让人胆寒了,现在又来个黑衣卫,还要互相监视?陛下这是…
朱元璋没理会众人的心思,话锋陡然转厉:“这次皇城内外闹出这么大的乱子,孝陵卫反了,金吾后卫反了,聂庆童那阉狗在宫里潜伏多年,咱竟然一无所知!锦衣卫是干什么吃的?!”
他目光如电,扫过殿内,最后落在朱允熥身上:“太孙,这整顿锦衣卫的事,还有城中赈灾抚民的事,都交给你了!给咱办妥了,别让咱失望!”
朱允熥躬身:“孙臣领旨,定不负皇爷爷所托。”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郁新连和顾礼,声音平静:“赈灾之事,户部和应天府尹,每隔三日将账册与进度报于孤,孤也会时不时的去粥场查看,如果发现你们敢虐待百姓,下场你们是知道的。”
朱元璋满意点头,似乎有些疲惫。
“嗯,往后有事,多跟太孙商议。咱乏了……”他刚转身,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一声嘶哑的急报。
“报——!陛下!出使高丽的兵部职侍郎齐泰大人,回来了!”
话音未落,两名侍卫己抬着一副简易担架匆匆进入殿内。
担架上躺着一个人,衣衫褴褛,形容枯槁,浑身污垢,散发着一股难闻的气味,头发纠结如同乱草,脸上更是布满伤痕血污,若非依稀能辨认出五官轮廓,简首与路边乞丐无异!正是齐泰!
殿内群臣一片哗然,个个伸长了脖子,惊疑不定地看着担架上那个奄奄一息的人。
出使高丽,何等体面的差事,怎么会落得如此凄惨的下场?!高丽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