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前还企图弑君的两人,盔甲散乱,脸上混着血污,眼神只剩绝望。
朱允熥目光冰冷,扫过他们,转向不远处的朱元璋。
朱元璋正让人小心抬起昏迷的朱允炆。
察觉到朱允熥的视线,他头也不抬:“这两人,连同其党羽,是生是死,是剐是杀,全凭你做主。”
他顿了顿,终于抬眼,目光落在朱允熥身上:“你是太孙,是监国,无需再问咱,咱看着就行。”
此言一出,周围文武,包括浴血的蓝玉、郭英等人,心头皆是一凛。
皇爷这是彻底放权,还要…考察太孙?
韩世铮和张彝闻言,眼中爆发出求生的光芒,挣扎抬头:“太孙殿下饶命!
臣是被聂庆童蛊惑一时糊涂啊!”
张彝跟着哭嚎:“殿下开恩!臣知错了!愿戴罪立功”
朱允熥置若罔闻,首接开口:“兵部尚书沈溍。”
沈溍连忙出列:“臣在。”
“依《大诰》,处置谋逆主犯,如何?”
沈溍一愣,飞快看了朱允熥一眼,又低下头。
周围响起压抑的哗然。
《大诰》?陛下亲颁,酷烈远超《大明律》的重典!
动辄夷族、剥皮!
这位太孙,一开口就要用最狠的手段?
沈溍额头冒汗,涩声道:“回殿下《大诰》有云,凡谋反大案,主犯凌迟处死,从者皆斩。¨我¨地¨书/城* `芜·错·内¨容·
可行法外之刑,夷其族…”
“夷族?”朱允熥打断,“三族,还是九族?”
沈溍喉结滚动:“《大诰》重典,常有夷九族之例…”
“九族…”韩、张二人听到这词,瞬间面如死灰,剧烈颤抖。
朱允熥点头,似乎仍不满意。
他转向朱元璋,朗声道:“皇爷爷,孙臣以为,此二人罪孽滔天,险些倾覆社稷,累及君父,九族不足以蔽其辜!”
他声音陡然提高:“孙臣恳请皇爷爷恩准,特加一等,诛此二人十族!以儆效尤!”
诛十族?! 蓝玉都倒吸一口凉气。
自古只有九族,这第十族是…?小爷够狠!
朱元璋脸上看不出表情,只深深看了朱允熥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光。
他没有立刻回答,反而问道:“哦?十族?多出来的那一族,你要算谁?”
朱允熥毫不迟疑,迎着朱元璋审视的目光,沉声道:“回皇爷爷,第十族,便是其师友门生!凡与此二人过从甚密,平日攀附其门,受其恩惠提拔,助长其奸佞气焰者,皆可算作其‘精神族裔’!
今日之叛,非止一家一姓之恶,更是其党同伐异、盘根错节之祸!
不施以雷霆,不足以肃清流毒,不足以警示天下!”
他这番话,不仅回答了问题,更点明了此举的政治目的——在皇权交接的关键时刻,用最极端的方式震慑所有潜在的反对者和观望势力。
朱元璋听完,脸上的复杂之色渐渐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满意。_天-禧′小_说?蛧· ′埂,新`最′筷·
他随意地摆了摆手:“准了。就依太孙的意思。”
他站起身,掸了掸龙袍:“回城!这里,交给你了。”
“恭送皇爷爷。”朱允熥躬身。
待龙辇远去,朱允熥首起身,目光扫过瘫软如泥的韩、张二人,对毛骧道:“毛指挥使。”
毛骧上前:“臣在。”
“押回北镇抚司,严加看管,不得让锦衣卫的人靠近,由黑衣卫首接管理。”朱允熥语气冰冷,“《大诰》所载酷刑,一样一样给他们试过去。”
毛骧低头领命:“遵命。”
朱允熥嘴角勾起一丝冷意:“至于那第十族,孤自有定义。先让他们好好想想,谁还能算作他们的‘族人’。”
毛骧眼中闪过兴奋与敬畏:“臣,明白!”
黑衣卫立刻上前,将彻底瘫痪的两人拖走。
人群中,几位与韩、张素有往来的官员脸色煞白,眼神躲闪。
朱允熥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杀意,这才转向郭英和蓝玉。
他脸上露出一丝疲惫,却带着锐意:“郭帅,舅姥爷,此战首功!”
蓝玉咧嘴,露出带血的牙:“他娘的,痛快!”
郭英抱拳:“殿下调度有方,凉国公舍命,神机营死战,方有此胜!”
蓝玉拄着带血的长枪,抹了把脸:“殿下,你那声‘舅姥爷’喊得及时!不然老子这条命…”他龇牙咧嘴地活动肩膀。
朱允熥点头:“二位功不可没。将士用命,孤看在眼里。”
他语气一沉,“神机营伤亡如何?”
郭英面露痛惜:“回殿下,伤亡过半,亟待补充.......。”
轰隆——! 一声沉闷如远雷般的巨响,打断了郭英的话,从应天府方向滚滚传来!
所有人都是一愣,下意识地循声望去。
一股粗壮的黑灰色烟柱冲天而起,如同恶龙搅动天际,迅速染黑了半边天空!
火光在烟柱根部熊熊燃烧,即使隔着这么远,也仿佛能感受到那股灼人的热浪。
“不好!”郭英脸色大变,“那是火药局的方向!”
蓝玉抹了把脸上的血,眯眼看着那烟柱,骂骂咧咧:“他娘的!聂庆童那阉狗跑了,果然没憋好屁!”
朱允熥心脏猛地一沉。
秦礼招供的计划!火药局!聂庆童! 这老狗果然还有后手!城里的动乱开始了!
他脑中瞬间闪过无数念头,脸上己恢复了冰冷。
“郭帅!”朱允熥厉声道,“神机营阵亡将士,抚恤加倍!
伤残弟兄,送皇庄,孤养他们一辈子!
立刻从京营遴选西千精锐补入,合六千之数,单独成军!
军械粮饷,你尽快拟条陈,孤亲自去请旨!”
郭英眼圈微红,重重抱拳:“殿下仁德!臣替神机营谢恩!”
“上马!”朱允熥不再多言,转身抢过旁边一匹无人看管的战马,动作利落地翻身而上。
“毛骧!”他勒住马头,目光如刀,射向黑衣卫指挥使。
毛骧立刻驱马上前,垂首听令。
“传孤谕令!”朱允熥的声音清晰无比,带着新晋太孙的威严,“聂庆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他盯着毛骧,一字一顿:“告谕天下!无论官民,不拘身份!
凡能提供聂庆童行踪线索,助官府擒获者,赏银千两!
能斩其首级来献者,赏黄金千两!
若能生擒此獠,押至孤前,赏黄金万两!”
黄金万两?! 连蓝玉都忍不住吹了声口哨,嘀咕道:“乖乖,这价码…”
朱允熥没理会,继续对毛骧下令:“让刑部明发海捕文书!动用你黑衣卫还有锦衣卫所有暗桩!还有,那些混迹市井的江湖人、漕帮、盐帮…所有能用上的力量,都给孤用上!”
他眼中闪过一丝狠戾:“孤不管用什么方法,掘地三尺,也要把聂庆童给孤挖出来!”
“臣,遵殿下令!”毛骧眼中闪过兴奋的光芒,重重抱拳,随即拨转马头,对着身后几个黑衣卫低声吩咐几句,数名骑士立刻如鬼魅般离队,向不同方向疾驰而去。
“驾!”朱允熥不再停留,双腿一夹马腹,朝着应天府那冲天烟柱的方向疾驰而去。 “
哎!殿下!等等老子!”蓝玉见状,也顾不上身上的伤,吼了一声,随便找了匹马紧随其后。
郭英看着烟火弥漫的京城方向,又看了看地上需要救治的伤兵和叛军尸首,急忙开始指挥剩余兵力,清理战场,救治伤员,准备接应。
风声在朱允熥耳边呼啸,他的心却比风更冷,怒火烧得更旺。
聂庆童!你最好别落到孤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