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奶布丁基本可乐 作品

第16章 迟疑的药方

扬州府高邮水驿,距离应天尚有三百里水路。,墈`书,君/ !首¨发*

太子的船队在此暂时停靠,岸边驿站内外,气氛凝重得能拧出水来。

午后,驿道上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和车轮滚滚之声。

太医院院正刘芬,带着十五名精心挑选的太医,风尘仆仆地赶到了。

原本至少六日的路程,他们硬生生压缩到了三天。

“快!快上船!”刘芬顾不得喘口气,抹了把额头的汗,当先朝着太子座舱奔去。

船舱内,一股浓重的药味扑面而来。

随行的张太医正守在榻边,见刘芬等人进来,如同见到救星:“刘院正,诸位同僚,你们可算来了!”

刘芬几步上前,目光落在榻上。

太子朱标双目紧闭,面色潮红,嘴唇干裂,呼吸微弱而急促,额头上覆着湿布,却依然能感受到那惊人的热度。

“殿下这几日高烧不退,时而呓语,时而昏沉。”张太医声音低沉,“下官用尽了法子,也只能勉强护住殿下的心脉,但这烧,就是退不下去啊!”

刘芬面色凝重,立刻上前,仔细诊脉。

片刻后,他松开手,眉头紧锁。

其余太医也轮流上前诊视,个个神情严肃。

太医戴思恭,诊脉时间最长,神情也最为专注。

待他诊完,起身退到一旁,眼中若有所思。

刘芬将众人召集到外舱,低声问道:“诸位,都说说看法吧。”

几位年长的太医先开了口,分析无外乎是风寒入里,寒邪化热,或是惊惧伤神,气血逆乱之类,言语间都透着谨慎,谁也不敢把话说死。

“下官以为,殿下此症,乃寒邪深陷,郁而化热,兼有水湿内停,正气虚弱之象。!微¨趣.晓\说_蛧^ ′吾*错/内′容·”戴思恭上前一步,声音清晰,“脉象沉迟细弱中,又夹杂数急,舌苔白腻罩黄,正是外寒内热,虚实夹杂的危候。”

刘芬看了他一眼:“戴太医,你有何良策?”

“依下官之见,”戴思恭拱手道,“当以扶正祛邪,温阳散寒,兼清郁热为法。下官斗胆,拟一方剂,或可一试。”

他取过纸笔,迅速写下一个药方:“此乃改良麻黄附子细辛汤。以麻黄开表散寒,附子温肾助阳,细辛搜剔阴寒。

虑及殿下内有郁热,故加黄芩以清里热;又恐寒邪伤津,热势耗气,故加人参、麦冬益气养阴;甘草调和诸药,兼以解毒。”

他正要细说加减之法,刘芬却打断了他:“附子?细辛?戴思恭,你可知这两味药性之猛烈?太子殿下千金之躯,万一用之不当”

“院正大人,”戴思恭急切道,“正因殿下病势沉重,才需用峻药以挽危局!附子虽猛,能回阳救逆;细辛虽窜,能散少阴沉寒!下官曾以此方救治过数例类似险症,颇有心得!

只要剂量精准,配伍得当,定能奏效!还可辅以针刺合谷、曲池、足三里等穴,宣通经气,内外同治!”

“针刺?”另一位老太医连连摇头,“不可,万万不可!殿下身体,岂能轻易动针?稍有差池,谁担待得起?”

“是啊,刘院正,戴太医此法过于凶险,还是稳妥些好。”

“不如先用些平和之剂,慢慢调理”

舱内一时议论纷纷,大多倾向于保守。

戴思恭看着这些同僚,只觉得一股郁气堵在胸口。稳妥?殿下的病情拖得起吗?这哪里是稳妥,分明是怕担责任!

刘芬沉吟半晌,最终一摆手:“戴太医的方子,太过冒险。~幻.想/姬+ ?勉_废`岳+黩`太子殿下的病情,不容有失。还是先以固本培元、清热解毒的平和药剂为主。

待回到应天,再从长计议。”

他看向戴思恭:“针刺之法,绝不可用。饮食上,就按戴太医说的,清淡流质,忌口辛辣油腻,这个是对的。”

“院正!”戴思恭还想再争。

“不必多言!”刘芬脸色一沉,“此事就这么定了!我等身为御医,首要之务是确保万无一失!立刻去准备药材,精心熬制!”

戴思恭看着刘芬和一众附和的太医,张了张嘴,最终只能将满腔的话语咽了回去。

他知道,再说无益。这些人想的不是如何尽快治好太子,而是如何保住自己的乌纱帽。

他无力地退到一旁,心中一片冰凉。这哪里是救人,分明是在拖延!太子殿下的最佳救治时机,恐怕就要在这一片“稳妥”声中,悄然流逝了。

最终,太医们商议出的结果,便是继续使用温和的汤药维持,一路小心护送,尽快返回应天。

船队再次起航,朝着应天的方向驶去。

五日之后,船队终于抵达龙江驿。

岸上早有备好的马车,太子朱标被小心翼翼地抬进马车。

一路护送到皇城,再用软轿送入东宫暖阁内,昔日温文尔雅的储君,此刻面如金纸,气息微弱。

朱元璋跟着轿子一起冲进东宫,看到儿子这副模样,这位铁血皇帝的身躯竟也控制不住地晃了晃。

他走到榻前,只见朱标额头滚烫,汗出如浆,那汗水粘腻异常。

“还愣着干什么!诊脉!救人!”朱元璋对着刘芬咆哮道。

刘芬连忙跪在榻边,颤抖着手指搭上朱标的手腕。

越诊,他的脸色越是难看,对着朱元璋叩首道:“陛下恕罪!太子殿下脉象细微欲绝,如风中残烛,恐怕只在朝夕之间了!”

“你说什么?!”朱元璋如遭雷击。“废物!通通都是废物!”他指着殿内所有太医,“你们!一个个都给咱诊!谁要是能救标儿,上黄金千两!要是救不回来,哼!”

众太医噤若寒蝉,轮流上前诊脉,却都束手无策,连连摇头。殿内一片死寂,只剩下朱元璋粗重的喘息声。

就在这时,一戴思恭排众而出,跪倒在地:“陛下!臣或许有一法,或可一试!只是此法凶险万分,乃虎狼之药,行九死一生之术!”

朱元璋仿佛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一把抓住戴思恭的胳膊:“什么法子?快说!只要能救标儿,你放手去做!出了任何事,咱赦你无罪!”

“谢陛下!”戴思恭也不废话,立刻起身:“取辽东老山参三钱,速速浓煎独参汤!灌入殿下口中!”

参汤很快备好,戴思恭亲自接过,小心翼翼地撬开朱标的牙关,将参汤一点点喂下。

这人参乃大补元气之物,意在吊住太子那一口将散未散的元气。

接着,戴思恭又取出一套金针:“取针!”他屏气凝神,认穴奇准,手法迅捷,依次在人中、少商、隐白等穴位行针,施展的正是早己被视为禁忌的“鬼门十三针”。

每针刺入,都用三进一退的强刺激手法,意在激发人体潜能,开窍醒神。

“再取银针!”戴思恭额头见汗,又命人取来银针,在朱标的十指指尖(十宣穴)快速点刺放血。

起初流出的血液呈暗紫色,带着腥臭,随着血液流出,颜色渐渐转为鲜红,

戴思恭这才喊停:“止血!”这是在排除积郁在体内的毒热。

最后,他又开出一个药方:“速取人参、炮附子、煅龙骨、煅牡蛎各三钱,以童子尿为引,急火煎沸即服!附子需先煎一炷香时辰,去其燥烈麻味!”此乃参附龙牡救逆汤,意在回阳固脱,救逆扶危。

一套流程下来,殿内众人看得是心惊肉跳,尤其是刘芬等太医,更是面色发白。

这戴思恭用的法子,每一样都堪称凶险,稍有不慎,便是加速死亡。

然而,奇迹似乎真的发生了。随着汤药灌下,又过了一炷香的功夫,朱标原本急促微弱的呼吸渐渐平稳了些,脸上那不正常的潮红也退去不少,虽然依旧昏迷,但气色明显好转。

“呼——”殿内响起一片如释重负的喘息声。

朱元璋紧绷的脸终于有了一丝松动,他紧紧盯着戴思恭:“标儿他怎么样了?”

戴思恭擦了擦汗,躬身道:“回陛下,臣以峻药险术,暂时将殿下的元气固住,驱散了部分寒邪热毒。

但殿下身体亏空太甚,根基己伤,后续至少需要静心调养月余,仔细用药,悉心照料,切不可再有反复,否则神仙难救。”

“好!好!好!”朱元璋连说三个好字,激动得拍着大腿,“戴思恭!你救了太子,就是救了咱大明!赏!重重有赏!”他当即命聂庆童取来千两黄金,一股脑地赏赐给戴思恭。

戴思恭接过赏赐,脸上却并无太多喜色,反而欲言又止,似乎还有什么话想说,但看了看周围的同僚,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这一切,没逃过朱元璋的眼睛。他心中微动,这戴思恭,难道还有什么隐情?他不动声色,等戴思恭退下后,对聂庆童使了个眼色,低声道:“去,私下里问问戴思恭,咱看他好像有话没说完。”

聂庆童心领神会,悄然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