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此时的裴陌己经再次变为人形,身上全是雾刃刮过的累累伤痕,绿色衣袍都被血水染成了暗红色。
他眼中全然是对龙母行为的不解和浓烈的不甘心。
“为什么!为什么向他认输!为什么要听候他的差遣!为何要如此软弱!他刚刚可是杀了裴西和裴五啊!”他抬手指着苏长忆:“我不同意,我不同意!”
“住口!”龙母飞速上前,一个巴掌狠狠打在他的脸上:“若我再晚来一步,你就死了!”
“您以为我怕死吗!”裴陌双目猩红,紧紧盯着面前雍容华贵,面上看不出任何岁月痕迹的女人。
从小到大,从没有人有胆子敢挑战龙族,更别提以一己之力挑战岐山龙族。
他们这一脉,是所有龙族之中最强盛的一脉,其中以他裴陌为首,是打遍整个龙族再无敌手的天下第一龙!
长久以来的骄傲从没教过他什么叫低头。
他宁可被这个男人给杀了!
“儿啊,你忘了,我也是一个母亲,哪个母亲会舍得眼睁睁看着自己孩子去死呢!”龙母抬手拭泪,看起来颇有一股无可奈何之意。+如\文`网? ,更?新+最-全`
“是吗?”言云姝将身上的灰尘拍开,冷冷走上前,嘴角勾起,看向龙母的目光里,是无尽的质疑。
“真的这么爱你的儿子,在裴西裴五快被杀死的时候您为何不曾出现?据我所知……这生死结界,可是囊括了整个穹宵宫阙。”
“这里发生的一切,您都一清二楚不是吗?”
“宵小凡人,你有什么资格质问我!”龙母怒喝,脸上却被符文扇了一个大大的耳光。
她不敢置信看向苏长忆,后者无所事事地把玩着那枚玉章,而后随手一丢,丢进了言云姝怀里。
“你不是说,谁有这枚玉章,谁就能号令整个岐山龙族吗?来,让我看看你们的诚意。”
“你!”龙母面上浮现被羞辱的愠怒,最后却还是低着头,咬牙朝着言云姝深深作了一揖:“岐山龙族,听候差遣。”
随后,整个山头的巨龙齐齐发出一阵阵震天的龙吟:“岐山龙族!听候差遣!”
言云姝手中握着玉章,在这声势浩大的场景中有些无措。′s~o,u¢s,o.u_x*s\w*.?c?o.m!
一旁的裴陌则是不断咀嚼着她的那句话,有些狐疑地问言云姝:“此话何意?”
少女晃了晃脑袋,将玉章的事暂时抛诸脑后,随即对着龙母说道:
“龙母大人,若您并非是一个十分有血性的人,又真的心疼儿子,裴西裴五快被杀的时候就该出现投诚不是吗?为何这样巧合,在裴陌即将被杀的时候,您才姗姗来迟。”
“当然是因为,”龙母急着解释,可话没说完便被少女打断了。
“因为,您,并不在乎裴西、裴五、甚至裴陌的性命。您在乎的,是自己的命。”她的眼眸中有种看透一切的清醒,她望向裴陌,这个人和妙泷没有任何区别,活着的意义都是成为筹码,只不过妙泷连成为筹码的资格都没有。
“你迟迟不来,是觉得杀了我们,对裴陌他们几个来说,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对吗。”
“可没想到,事情的发展并非如您想的那般,漫天的蛟龙竟然没能拿下一个小小凡人。”
“裴五死了,您并不在意,甚至还觉得是他无用,而寄希望于裴西和裴陌。裴西死了,您也不心疼,首到刀抵在裴陌的脖子上,您才真正开始慌了。”
“因为生死结界一起,只会有一个赢家,若裴陌真的死了,整个岐山龙族必然被屠戮殆尽,作为龙母大人的您,自然也难逃幸免。”
“若是您在我们杀进穹宵宫阙后为自己求饶,哪怕留有一线生机,未来您在岐山乃至整个龙族也不会再有威望,只会被视为不配坐上龙母之位的贪生怕死之徒。”
“可,为自己孩子的性命而求饶就不同了,试问哪一个母亲为孩子低下头颅不令人动容呢!呵呵呵呵呵呵……”少女咯咯笑着,笑意不达眼底:“这本该是一场最完美的戏码,三界之中,百试百灵。可破绽就在于,为什么不是裴五,不是裴西,偏偏是裴陌呢?”
“我想,他一定有什么是与其他龙不一样的地方,也许他身份特殊,也许他实力最强,也许他刚好是岐山龙族一脉最大的一张底牌。所以你后怕,他若死,你便再也不能如此心安理得,过着这样高高在上,万人敬仰的生活。”
“你选择在此时站出来,甚至不惜拿出血本,保他一条性命,真的是因为疼爱他吗?我看过他背上的疤痕,若是真心疼爱,那样的疤痕怎么会层层叠叠,像一条烙印在皮肤上的铁链,时过经年都不曾好全。你保的其实是你自己的威望你的性命,是岐山一脉优越于其他支系,优越于人妖两族的地位。”
少女的一席话,让裴陌愣在原地,撕开了他多年来小心翼翼维护的,体面的母子情谊。
他其实是个极其敏感的人,又怎会看不出母亲的冷漠。可他没体会过爱,便觉得那就是正常的。
但现在,当有人将这些事放到明面上来说后,他再也无法维持原来的平静了。
裴陌望向母亲,眼神逐渐变得有些冷漠:“母亲,这不是真的,对吗?”
“当然不是!”龙母疯狂地抓着他的肩膀:“我的儿啊,你怎么三言两语便被她挑拨了!我怎肯看着你死,你死了,我的心有多痛,你是我生下来的,我当然是为了你才愿意放下尊严,你不能这样怀疑我!”
“那你告诉我,为何不救裴西裴五?”
“我……”
“因为,它们没有资格,而我是天下第一龙,对吗?我是你的体面,跟你身上那一件件华贵的衣裳无异,对吗?……”
裴陌发现,他很难忍住眼里的酸涩。
世人都晓神仙好,龙族这样的族群,生来受尽追捧,被鼓吹得天上有地下无。
可现如今,他觉得,这些捧杀出来的名头,就是一片虚无,在他过去的年月里,竟然感受不到丝毫的意义和价值。
从头到尾,他只是母亲用来标榜岐山一脉的,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