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陌立在原地许久,才开口道:“如若你在的话,出来吧,我不会为难你。”
言云姝闭了闭眼,缓缓从屏风后走出,一身青色长裙在琉璃长砖的映衬下,流转出水波般的微芒,裙裾随着她的每一步走动而摇曳,好似朵朵清丽的翠莲。
“我要回去。”
“我弟弟的魂魄呢?”裴陌问。
闻言,少女有些心虚:“己……己经送去龙冢了。”
“是吗?”
“当然。”
“好。”他答应了。
少女美丽的脸上这才浮现出一抹笑意,她的眸子亮晶晶的,有些灵动,有些狡黠,分明是白昼,却好似能在那双眼睛中看到不该存在的群星。
裴陌藏在袖中的手指微微收紧,他不动声色别开目光,面上依旧是那副傲慢的神情。
“既然如此,那便走吧!”言云姝率先开口,与裴陌擦身而过,大跨步往门口而去,忽而像想到什么,转过头,背着光,看向大殿之中长身而立的男人,目光不躲不闪,似蕴藏着一股不可撼动的倔强。·s*h\u!y^o·u¨k¨a\n~.~c`o?m^
“裴殿下,方才你们所说的话,我都听到了,我有些话想对你说。”
裴陌一愣,便道:“什么话?”
“我是人,但我并不低贱,你们所谓的龙族血脉,也并不高贵。你起了好心,想将妙泷的魂魄带回来安葬在此处,但有没有一种可能,妙泷他,根本不稀罕。”
“在此之前,我并不知道龙族对人族身上的味道有生理性不适,也许正如你们所言,我们之间有种族的鸿沟。但我想,一个种族的价值不是依靠其与另一个种族的鸿沟而产生的,龙族的自信不应该建立在践踏其他种族的尊严之上。”
“没错,人人都不喜欢自己排泄物的味道,但我不会通过贬低它们而获得自信,因为我自有我的价值。”
“在来这里之前,我认识妙泷,看到了他的一生,我从未在他身上看到对人族的轻视和排斥。所以,这种鸿沟真的是不可跨越的吗?还是说你们的傲慢不允许你们低头,因为一旦允许这种鸿沟被抹去,你们龙族其实也找不到什么骄傲的资本了。*y_d¢d,x~s^w?./c_o?m.”
“也许在你们眼里,妙泷曾经是废物,是丑八怪,但是今天来这穹宵宫阙走一遭,我才发现,妙泷比你们真诚多了。”
裴陌没想到她会对自己说这么多话,一时有些愣神,可反应过来后面上却浮起愠怒:“你有什么资格,竟敢审判我龙族,就不怕我们降下天灾,让人界民不聊生?”
“怕,为何不怕?”少女捏起小小的拳头,没有丝毫退缩之意:“但如若你非要以此威胁我们,哪怕是怕,我们也会与你们抗衡到底,一代做不到,便两代,三代,世世代代,总有一天,黄土地上的人们会挺起脊梁,再也不惧任何风吹雨打!”
她的话,让裴陌惊在原地,他想,这个女人一定是疯了,才会试图以凡人之躯挑战龙族的颜面。
在他从小到大的教育中,龙族是最尊贵的,不论是礼仪规矩,术法技能,亦或是造福世间,龙族都占据着最主导的地位。
三界之中,试问有谁听到龙族二字不退避三舍?
可是她呢?竟敢在他面前公然挑衅!
这话要是被母上大人听到,她定是活不成的!
想到这里,裴陌便更加愤怒:“你知道你在跟谁说话?若再敢胡言乱语,就一辈子待在这,别想回去了,那崖可有上千里高,不小心跳下去,便是死无葬身之地!”
“哼,言而无信之人。”似是料到会有这样的结果,言云姝冷了眸子,提起裙摆,转身跑了出去。
裴陌心中浮起一丝悔意,抬手想要再次拉住她,却最终什么也没有抓住,唯有那触感冰凉的裙带从指缝间滑走,徒留比这琉璃宫群还要极致的冷漠。
少女的纤细的身影在琉璃宫殿群中穿梭,无数的光影在游动在她细腻的皮肤上,粉嫩的唇瓣上,被风吹乱的发丝上。
她的灵动,是这死气沉沉宫殿中的一抹突兀。
可难得的是却突兀得那样美好。
“她在那儿!快抓住她!她根本没有将魂球放到龙冢!”忽然,身后涌现出无数侍女,她们吵嚷着,从那些声音中,言云姝不难猜出,自己的小把戏定然是被人看穿了。
不过没关系,她还有一个办法——跑到崖边,随后立刻躲进空间金镯里,制造出自己跳崖的假象。
如此一来,那些人定然以为她不小心坠崖身亡,不会在继续追她了。
正这样想着,少女冷不丁撞进一个坚实的怀抱中,抬起头,对上一双冷然的眸子。
来人一袭黑色长袍,左臂上缠着的绷带还浸着血,他似无趣地打量着身前的少女,开口时却带上了点点戏谑:“言云姝,你怎么跑这来了?”
“苏爷爷你醒了?这么快!”鼠鼠惊奇地看着来人,据他所知,像这般强行逆天而行后没个十天半个月是没办法醒过来的。
因此在客栈的时候它就告诫过姑奶奶,让她自己做好心理准备来着。
这人铁做的吧,这么经造。
裴陌追出过来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幕,少女似被一位高大俊逸的男人拥在怀里,那娇小的身躯在他怀中时好似一只受了委屈的兔子。
也不知从哪里窜出一股无名火,裴陌就想转身离开,却正在此时,对上那男人递过来的挑衅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