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原本只是为了拖延时间才提出听她的故事,没想到,却是这样的故事。
不过,言云姝知道现在不是感性的时候。因为老太婆烧的药马上就要开了!!!
趁着老太太还在悲伤,没注意到这一茬,言云姝赶忙再接再厉道:“那你后来找到那些祈福的牌子了吗?”
“找到了。”
“上面写的什么?”
老妇人笑了笑:“那些牌子,每张分别来看都没什么异常,与其他祈福的牌子无异。可要将它们拼凑起来,就是一首诗。”
一首写给她的诗……
“遥盼启信时,未见花漫山。
旦惜多娇惹嫉妒,灼灼终归土。
生于蔷薇中,当随蔷薇去。
唯念寒梅独自开,愿作雪相护。”
诗的意思是:
“莫娘,你看到这封信是何时呢?你不知道,山下蔷薇花开满,可好看了。
……可是,蔷薇虽美,若漫山遍野都是绚烂的蔷薇,而让人忽视了其他的花草,惹来嫉妒,那片蔷薇总有一天会被烧死的。
禅空生在蔷薇之中,永远无法独善其身。
但莫娘不是,莫娘是梅花,凌寒而开,如若禅空死后能变成变成纷扬的雪花就好了,那样便可以生生世世陪在莫娘身边,永远不离开。·s~i`l_u?b¨o′o.k-..c?o*m¨”
“找到那些牌子以后,我回到古怀寺,开始复刻这里曾经的一草一木。那时我才知道,原来,山下的土是不生长梅花的,那些梅花是禅空耗费大量心血种下,却被我给毁了……”
老人的身影几乎佝偻进土地里,她的嗓音发颤,像是一块近乎散架的机器:“我不明白,我甚至从没为禅空做过什么……怎么就值得他的那些好呢?”
“噗嗤噗嗤——”药水烧开的声音打断了老妇人的话,她收拾了一下情绪,随即拿出一只小瓷碗,舀了一勺药,端到树下。
随着老妇人意念一动,挂着言云姝的绳子便慢慢放了下来,首到她的脚碰到地面。
“喝吧,喝了药就什么都不知道,不会痛的。”
药水被端到言云姝的嘴边,浓烈的臭气熏得言云姝京不开眼。
她脑子里飞速运转,不过面上却一派从容:“我自己来吧。”
老妇人看她很是顺从,便将绳子又放松了些,言云姝的手可以活动了。
她接过药碗,假模假样吹了吹,状似随口一问道:“那你捉来这些人,挖他们的心肝做什么?”
“有个人告诉我,只要集齐这十二个人的心头血,就能开启招魂阵法。&??零£点\看?\?书+ 21更±新?±最??快~^?”
“禅空不是置天下和尚性命于不顾之人,我曾想为他昭雪,可时过境迁,己经找不到证据,若能招来他一缕残魂,让他亲口说出真相……”
言云姝打断了她:“你觉得的真相是什么?你觉得他在最后,一定是选择了和尚而不是你,他是被冤枉而背负骂名的吗?”
老妇人冰冷的眼神看向言云姝,眸光中的审视让人胆寒。
言云姝强作镇定后,冷笑一声:“怕只怕莫娘,被骗了一次,还要再被骗第二次。”
她说完这句话,就抬手准备将药一饮而尽。
下一瞬那碗药却被老妇人一手打翻在地:“你什么意思?”
药被打翻,言云姝内心狂喜,不过面上却是一副毫无波澜的模样。
“莫娘,你仔细想想,禅空给你留的那首诗,真的只是想表达那点字面上的意思吗?”
老妇人沉默了,她读了千百遍,那诗可以倒背如流,里面的意思她也琢磨过许多次,并没有什么收获。
“遥盼启信时,说明他在很远的地方,也在思念你,甚至期盼你有一天能打开这首诗,明白他心中对你的情义。
山下花开得很美,但你却被关着,不能看到。作为和尚,关守妖怪是他的职责,本不该有恻隐之心,但他却不能控制自己的心偏向你,希望你有一天能获得自由,去欣赏如那花海一般的风景。
多娇惹嫉妒,说的真的是花吗?其实禅空想表达的,也许是他当时自己的处境。几百年前,佛家盛行,许多能人异士都是和尚。人都说树大招风,和尚们功高盖主,总有一天会惹来祸患。禅空早就预料到了这一点,但又做不到背弃佛祖离去,因而他才说,生于蔷薇中,当随蔷薇去。
他恨自己不是一场漫天大雪,陪伴在你这支红梅身旁。莫娘,这首诗是禅空与师父云游的时候留下的,那时候他只有十七岁,就己经猜到自己必死的结局了,只是时间的早晚而己。”
“如若不然,他又怎么会这样着急地,回到寺里就立刻为你受下那些鞭笞呢!按照他的计划应当是一万二千鞭笞全部受完,好让你能够快些离开,不要被这场终将来临的战火烧到才是。”
“莫娘,禅空的心,你当真看不到吗?你真就那么确定,他选的是天下不是你吗?”
言云姝一字一句诛心地质问,像敲击在老妇人心头的重锤。
“他……怎么会呢……”老妇人眼眶被滚烫的泪水打湿,她指尖发颤,轻轻摇头。
“怎么不会呢?”言云姝反问:“帝君本就对和尚所顾忌,这个时候禅空找到麻黄,深得民心,更加快了帝君杀和尚之心。”
“其实,禅空选什么不重要,不论他选什么。帝君都会杀掉全天下和尚,然后把罪名加诸在禅空身上。”
“禅空也正是深知这一点,所以他选择了跟随自己的本心,他选择的是你!”
听到这里,老妇人终于再也忍不住,痛苦地哀嚎起来,她喉尖堵得发疼,那种疼蔓延至心口,使她不由得捂住那处,却无论如何也无济于事。
良久良久,才知这种痛,名叫遗憾。
言云姝也不由得幽幽叹了口气,纵然她没心没肺惯了,在这样的遗憾面前,也深感无力。
其实这些都不过是她的推测,她本也只是为了拖延时间。
她曾偶然一次问起伊洛,为什么人族道士那么多,却没见着和尚呢?
伊洛的回答是,和尚不归帝君管,所以逐渐没落了,道士虽多,但统领道士的权利在帝君手里,自然就能发展壮大。
几百年前身于局中之人看不清,而这些几百年后的局外人却能一针见血。
所以……真相是什么真的重要吗?
就像那年正月放在莫娘院子里的火,那时候,禅空都己经死了。
他用生命跟帝君谈判,求他放过莫娘,放过天下和尚的性命只烧掉寺庙。
帝君又是否真的做到了呢?
一国之君,要的是稳固的,只属于他一人的江山。
为此,他可以不择手段。
“因为别人的一句话,莫娘恨了禅空十年。”
“莫娘,当真要再被骗一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