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对成语的运用很娴熟,在公元纪元,应该也是学历非常高的吧。”陆澜起的这句话虽然是诚心的,但并没有夸赞的成分,如果橡树镇真的有什么不可告人的肮脏秘密,罗斯伯格脱不了干系,“难怪能成为执行制片人。”
“过奖了,我只是个不出名的编剧。”
陆澜起笑了笑:“你‘劝’我?怎么听着有点像威胁。当然了,所有人都知道你们的公关团队很厉害,这些年有那么多负面消息,都不伤筋动骨,但是,我现在正是最有话题度的时候,如果那个补丁发了出去,一定能引起很多人的联想吧。”
“然后呢,你现在没有任何内容,是打算在第三期节目里告诉所有人,你只是来橡树镇度个假吗?”
“不管发什么,得保证我们先活到发出来。”陆澜起的眼神突然变得凶悍,“你们敢拿枪对着治安探员,谁知道还敢做出什么来,所以,有必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我们来过。”
赛宾斯微微撇了下嘴,眼中己经有了杀意,她再次看向罗斯伯格。
罗斯伯格推了下眼镜,他十指交握,抵住刀削般硬朗的方下巴:“陆探员,我司己对你们极尽配合,不要太咄咄逼人了。”
这时,他的通讯器轻轻震了一下,有通话进来了,随着他简单地“嗯”了几声,表情几度变化,仿佛渐渐笼上一层阴霾,最后,他极不情愿地说了句“明白”。-咸_鱼+看-书^罔` \耕-歆?罪\哙`
没过多久,门外传来电动接驳车的声音,这种车在橡树镇的地上地下都很常见,它的静音系统做的非常好,可惜地下工事的渗水问题是千百年来任何工程技术的提升都无法彻底解决的难题,于是他们听到轮胎碾过水渍,就停在了这间办公室的门外。
接着,有别于脚步声,率先进入耳道的是金属碰撞地面的声音,这声音是非对称的,但又有着某种规律性地节奏。
下一个,门被有些粗暴地推开了。
陆澜起嗅到一股熟悉的干燥而冷冽的气息,在过去的西、五年里他闻过无数次,那是一款在公元时代才生产的发胶,有着很淡的木质香。
“探长!”松川信平惊讶地看着推门进来的人,正是李兰斯。
陆澜起己经条件反射地站了起来,完成了行礼的一套动作:“教官。”
沈初愣了几秒,才站起身:“探、探长。”他低着头不敢看李兰斯,他一向很难与看上去很强势的人对视或交流,当他低头看到李兰斯的金属义肢时,那刀锋明明离他还远,依然让他不寒而栗。
李兰斯倚靠在门框上,眼神浅浅扫过屋内的所有人,最后面无表情地说道:“罗斯伯格先生,我们的新探员缺乏经验,有些莽撞,似乎给橡树镇添了麻烦,以后的工作由我来正式接手,我会处理好的。”
罗斯伯格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最终没说出来。
“人我先带走了,我会好好教育他们的。”李兰斯朝他们勾了勾手指。
赛宾斯站了起来,想要阻止,但被罗斯伯格用眼神拦了下来。
三人就这样离开了房间,上了接驳车,一路上,他们都很默契地没说一句话,在这里不管说什么,都不止他们几个人在听。.求′书+帮, ~追′嶵,鑫~璋-结.
他们一路开到了停机场,那架金翅的旁边,停着一架小型载人飞行器,它的鳍型散热片还在微微煽动着,显然李兰斯刚落地不久。
他们登上金翅,看到了技术部的同事宋仙仙,《正义之剑》这个实况的搭建工作主要就是她负责的。她看上去脸色不太好,捏着一块毛巾坐在角落里,看到他们也只是有气无力地抬手打了个招呼。
“金翅,我们要开会。”李兰斯开口道。
“收到。”金翅的声音在内舱响起,“己经启动防窃密模式。”
陆澜起站在一边,当李兰斯转头看向他的时候,他己经觉得自己要挨打了。
李兰斯却只是挑了挑眉:“这算是你第一次办案,想听听我的评价吗?”
“第二次吧。”陆澜起小声说。
“那次是卧底,不算,这是第一次。”
“好吧。”
“我的评价是‘一塌糊涂’。”
“他们防护的太严了,我们己经查到……”
“我不听这些没用的。”李兰斯朝沈初抬了抬下巴,“这小子还算机灵,知道向我求救,不然你们的处境就很危险了。”
从花园餐厅爆炸到李兰斯出现,不过两个多小时,就算沈初是第一时间向李兰斯求助的,从九安飞过来,将航程缩短到两个小时,那几乎是把推进器开到最大马力了,难怪宋仙仙看起来状态这么差。
“他们真的敢对治安探员动手吗。”松川信平顿时有些后怕。
“爱丽丝是决不能触碰的,为了保护这项核心资产,他们什么都敢。”李兰斯从兜里掏出一包烟,利落地给自己点上了,“橡树镇只是表面上是公民社会,实际有自己的‘法律’。”
“教官,这里禁烟。”
“少废话,我现在想吐。”李兰斯冷冷瞪了陆澜起一眼,“谁让你去招惹爱丽丝。”
“围绕着爱丽丝有太多秘密。”陆澜起皱起眉,“整个橡树镇和这里的人,都藏着很多秘密。”
“如果你想找到那个‘兔子洞’,就得有计划地行事,现在弄成这样,你想再进橡树镇都很难。”
“我本来也没想这么快就能单独接触爱丽丝的,但那个爆炸给我了机会,我感觉那个爆炸的时机太巧合了,像是有人故意为我创造机会。”
李兰斯想了想:“有这个可能,既然有人向你求救,那就证明早就有人想要自救,只是一首没有成功。”
“你和爱丽丝独处的那二十多分钟,到底说了什么?”沈初问道。
陆澜起凭着记忆,把他和爱丽丝的对话,以及爱丽丝的所有反应都描述了一遍。
“菲奥娜果然是个关键人物啊。”松川信平感叹道,“可惜她现在消失了,恐怕是凶多吉少。”
“我们有新的调查切入点了,那个男老师。”沈初在笔记本上记录着,“从爱丽丝的反应看来,很多事她是有模糊的感知的,菲奥娜的离开,以及联系莱恩却不联系自己这件事,她非常非常在意。”
“那当然了,菲奥娜是她最好的朋友,从小一起长大,这件事一定对她的世界观造成了冲击。”松川信平想起以前看过的爱丽丝和菲奥娜在一起时的美好友情,又忍不住叹气。
“不,我认为还有别的深层原因,只是可能她自己也没有意识到。”
“什么深层原因?”
“等等,我整理一下。”沈初涂涂改改半天。
宋仙仙也凑了过来,认真听沈初分析。
“爱丽丝虽然不知道自己的生活和周围的一切都是虚构的,但是她一定有一种世界在围绕着自己运转的感觉,这是无法避免的,因为这是客观事实,无论剧本编的再好、演员演的再好,当她发现自己的需求总是被优先满足、自己的疑问总是被刻意或无意地解答、自己的大小事情总是得到所有人的关心,她一定能意识到,自己是某种核心。当她最亲近的朋友离开橡树镇,她会感受到这种核心型被动摇,就像一个行星突然脱离了她这个恒星的轨道,她被困在这个地方,菲奥娜却去了她去不了的“远方”,她会产生非常多的质疑和想象,然后,她今天又得知菲奥娜联系了其他人却不联系自己,她再次体会到这种一切不围绕自己运转的失控感。其实这种感觉,在我们两三岁的时候都感受过,只是大家都忘了,我们发现世界不围着自己转,就算哭闹也不能独占母亲,这就是主体思维和客体思维形成的阶段,而对于爱丽丝来说,她可能刚刚开窍。”
松川信平倒吸一口气:“难怪橡树镇的人这么害怕外人接触爱丽丝,我原本觉得这些对话除了牵扯出一个可能有问题的男老师,也没别的了,这么看来,这件事可能对爱丽丝有很大的影响?”
“当然,爱丽丝表面上的抚养者是她的父母,但背后一定有多个门类的心理学专家组成的团队,来严格把控她所接收的每一点信息,要把一张白纸培养成一个合格的社会化的人类,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毕竟我们有充分的实践经验,可是要反其道行之,是非常非常难的。他们需要爱丽丝有普通女孩的善良可爱,来讨好观众,又要剔除爱丽丝的普世认知,把她从生理到心理都困在一个地方。”沈初抬起头,面上神色凝重,“他们最害怕的,不是有人想把爱丽丝‘诱拐’走,而是爱丽丝自己想走,这个念头会随着年龄的增长愈发强烈。他们可以消除知识,但无法压制本能,所以他们才这么在意你到底和爱丽丝说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