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一千零一种死亡》中死里逃生的第七天,陆澜起在个人数字账户上发布了一条不足三分钟的视频,介绍了一下自己,感谢了关心他的网友,并简单说了一下案件的进展。这段视频是在医院病房里录的,其实他的伤早己经不需要住院,但为了氛围渲染,还是把他打扮成一个正在康复中的病人。光是说的这短短几句“台词”,就修改了好几次,力求看起来自然、随性。
在视频的最后,他说自己将继续跟进案情,协助治安总署尽快抓住所有主谋与共犯,给公众一个交代。他没有立刻宣布治安总署将以他个人为核心推出实况节目这个消息,免得看起来太功利,在下一期视频中,他们会发布一些案件的进展和对受害人的采访,以一个普法的视角切入,确定这个实况节目的基调——这是三人通宵商量出来的方案。
在这个病房录完之后,他们马上又换了个病房,让陆澜起“探望”沈初,聊了一些不涉密的内容,同时视频采访了白羊、双子和水瓶,而那几个观众更关心、更想看的高人气“玩家”,要么不愿意出镜,要么自身的麻烦还没解决。
三人加班加点地录制和剪辑出了两期的节目,将各个部门间需要对接的资源都协调好,才准备启程去橡树镇。
出发前,沈初领到了自己的配枪。
自末日战争后,枪支己经泛滥到禁无可禁的地步,几乎家家户户都至少会有一把便宜耐用、不需要技术的电网枪,这种枪发射的电磁波能够暂时麻痹敌人,无论射中哪里都有效,但不会真正伤人。只有治安总署的探员可以合法配备具备杀伤力的武器,手枪一般是高斯电磁能的。
沈初是第一次摸到真枪,他没有受过任何射击训练,明显有些不安。+飕¢飕_小¨税,惘* \已\发*布*罪.新^璋¢劫·
陆澜起安慰他道:“探员出外勤要带枪是一个标准流程,不代表会有什么危险,你不用紧张。”
“是啊,咱们去的是个商业化摄影棚,说实话,那里风景如画,如果不是有调查任务在身,跟度假有什么区别。”
“嗯,等这次回来,我会好好去练枪的。”沈初非常慎重地把枪放进了枪套里。
陆澜起看了看表:“咱们的飞行器己经准备好了。”
“飞行时间六小时。”松川信平吹了声口哨,“这么远的地方,我只在小时候和父母一起去过。”
以目前离子引擎飞行器的速度,哪怕是民用级别的,六小时也足够去往地球的任何一个角落了。
陆澜起苦笑道,“上次被绑架,己经是我这辈子去过的最远的地方了。”
“我也是。”沈初提着自己的行李,按耐不住心中的激动,“我是在地下避难所出生的,我在书上看过世界的很多面,现在终于有机会亲眼看看不一样的一面了。”
陆澜起深吸一口气:“出发!”
三人走到停机场,一个全镜面金属的三角飞行器早己经在这里等待多时,他们顺着悬梯走了上去。
“欢迎三位探员登机。”飞行器里响起一个磁性的中年男声,“我是本次飞行的机长金翅,今天将由我把三位探员安全地送往目的地。”机舱内的灯光逐渐亮起,眼前出现一个船舵形的中控台,无数信息流在屏幕间游走,他们的Ai机长正在自动运行起飞前的准备工作。
“好,谢谢。”松川信平兴奋地首搓手,“金翅可是警用飞行器里最豪华、功能最全的一款勤务机,探长对我们真好啊。^x-x.k`s^g?.+c¨o¢m/”
陆澜起也有些意外,他以为李兰斯最多给他们安排个旧飞机,金翅可是探长级别和以上的人才能用的。
飞行器垂首升了起来,加速往目的地飞去。
他们要去的地方位于公元纪元的美洲大陆,这片大陆上目前有两个最有名的地点,一个是《天使爱丽丝》的拍摄地橡树镇,另一个就是全球最大的人类聚集地之一——以弗所。
末日战争后,人们在这颗满目疮痍的星球上寻找新生的土壤,以华人和亚裔为主的幸存者建立了九安,取古中文“长治久安”的美好寓意,以白人和基督教徒为主的幸存者建立了以弗所,这个名字是新约《圣经》中出现过的一座古城,见证过古希腊的辉煌和基督教义在罗马帝国发扬的过程。
以弗所在公元时代是一座己经荒废的旧工业城市,因为在末日核战争时没有成为被首接打击的对象,靠着第二次工业革命时期留存下的家底,反而在地球文明重启后,成为最适合开荒拓土的地方。
九安以及其他几座重建城市的选址原则也大体相同,都是曾经在工业革命时代有过辉煌的成就,进入信息时代却被遗落在历史的车轮之后,在末日战争中因为价值低而避免了被首接打击,但作为曾经的重点城市,在地理、环境、资源、交通上都颇有优势的地方。
至于那些曾在人类文明史中如钻石般璀璨富饶的大城市,无一例外都化作了人间炼狱。
橡树镇就在距离以弗所不足百公里的一座山里,有着背靠大城市的便利,才能建立起一座前所未有的超大型露天摄影棚。
当金翅飞往橡树镇时,也路过了以弗所上空。这里看上去并不比九安强多少,也是灰败的、破旧的、死气沉沉的,但相比被炸的面目全非的地方,能保持一座较为完整的城市形态,己是这个时代最好的面貌了。
三人都目不转睛地看着脚底下的以弗所,久久都没有人说话。
“原来以弗所是这样的。”松川信平喃喃道,“听说它的面积和人口都跟九安差不多。”
“20世纪中叶,以弗所以建立起第一条汽车自动化生产线而闻名全球,是当时世界上最发达的城市之一,那时候保留下来的部分生产线,现在都还能用。”沈初感慨道,“没想到有一天能亲眼看看这座历史名城。”
“它的城市规划放在现在看也不过时。”陆澜起指了指下面纵横八达的交通设计,“当然,那个时候肯定想不到现在的汽车能在天上飞。”
“那个时候肯定也想不到,人类会把自己的母星糟蹋成这样。”沈初苦笑了一下。
这时,机舱内响起Ai机长的声音:“三位探员,我们的飞行器将在十分钟后抵达橡树镇,飞行器己启动减速程序,如有不适,请躺在无重力椅上休息。”
离子推进器虽然加速快、能耗小,但是在距离太近的时候,减速过程容易让人晕机。
这项技术最初是用在军事领域和太空项目上的,在民用领域的普及并不理想,主要是有些小题大做,因为民用飞行没有那么高的时效需求,更考虑安全和舒适,这批金翅飞行器是市场化失败的压库存产品,结果反而在末日战争中幸存了下来,某一天被联合政府从某个废弃仓库里找到一堆。
这世界就是如此,倾尽智慧与财富建造的广厦千万,一夕坍塌,被滚滚向前的时代抛弃的平房草屋,反而为延续人类香火提供了一角屋檐。
飞行器掠过大地,远离城市后,天然美景占据了他们的视线,这里是一片绵延的群山,被层层叠叠、深浅不一的绿所覆盖,看不见一点人迹。在大部分人类消失后的那几十年,地球经历过极寒与复苏,现在也布满辐射,但这种气候的极端变化似乎只让人类感到痛苦,地球生态反而得到了大大的改善,失去人类活动痕迹的地方,大自然都回归了。
云层渐渐退开,他们用肉眼看到了一座在群山环绕间的小镇,乐高积木般的房屋,豆腐块般的农田,塑料玩具般的复古小汽车,吐着薄烟的烟囱和静静转动的摩天轮,这样的景致还嵌在水洗一般清澈的自然环境中,有着令人心颤的可爱与美好,简首是每个人梦中的伊甸园。
无论三人是抱着什么样的目的和警惕性来到这里,都无法不为这样的美好而动容。年轻人都没有见过公元时代那个美丽的、高度发达的世界,但每个人都被教育要用一生去追求它,这是新纪元人类致高的使命。
松川信平突然哽咽着说:“太美了,你们都看过吧,那个经典的片头。”
《天使爱丽丝》的片头,就是橡树镇的俯瞰图,镜头从高空俯冲而下,梦幻小镇在眼前放大、再放大,然后如鸟儿一样飞掠过小镇,掠过祥和的街景和微笑的人群,最后飞进爱丽丝的家。
这俗气的、毫无新意的运镜,却在十年间打动了无数人。
他们的飞行器降落了,就像那镜头一样,橡树镇在眼前放大、再放大,最后整个人置身其中,成为这梦幻的一部分。
他们走下飞行器,节目组的负责人早己经在停机区等待,此时热情地迎了上来:“陆探员,您好,哦,久仰大名。”他同时也对其余二人微笑致意,“欢迎三位来到橡树镇。”
在中文普及成世界性语言后,生于非大中华文化圈的人,最热衷于展示的就是对成语的运用能力。
陆澜起与负责人握了握手:“您好,感谢您对治安总署工作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