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骨走后的第三天,一枚漆黑的骨简,无声无息地出现在陈玄的石座前。
鬼影长老与煞无月侍立在旁,神情紧绷地盯着那枚凭空出现的骨简。
陈玄拾起,神识一扫,内容尽收眼底。
“殿主,这东西来路不明!那个叫媚骨的妖女,绝对不可信!”鬼影长老的声音干涩。
“白骨宫要在万魔之城举办一场拍卖会。”
陈玄随手将骨简捏成了齑粉。
“压轴的,是一份三百年前的残破星图。”
煞无月心头猛地一跳。
“和万魔之心有关?”
“星图上,标注了三百年前万魔之心现世的地点。”陈玄的语气听不出喜怒。
鬼影长老的脸瞬间没了血色。
“是陷阱!这是阳谋!白骨真君要用这份星图作饵,把西漠所有觊觎万魔之心的势力,全都钓出来,一网打尽!”
“我知道。”
“知道您还要去?”
鬼影长老的声音都拔高了。
“万魔之城虽号称中立,但谁都清楚那是白骨宫的地盘!您此去,就是自投罗网!”
陈玄终于抬眼看他,平静的眼波让鬼影长老把后面的话全部咽了回去。
“陷阱,也是机会。”
“鱼饵再香,也得有本事吞下去的鱼才行。”
他心中念头飞转。
媚骨,果然没让我失望。
自由的种子,比我想象中发芽得更快。
她将这阳谋主动告知,是示好,也是自救。
她赌我会去,赌我能在这场风暴中活下来,甚至……赌我能掀翻白骨宫的棋盘。
“可我们魔极殿这点家底……”煞无月忍不住开口,声音里是藏不住的绝望。
这点人手,在白骨宫那种庞然大物面前,连塞牙缝都不够。
“谁说要带你们去了?”陈玄站起身,语气疏离。
这句话,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让煞无月和鬼影长老的心彻底凉了。
“殿主,您要孤身前往?”鬼影长老大惊。
“一群废物,带上只会碍手碍脚。”
陈玄的话不带任何感情,却是最冷酷的事实。
“你们的任务,就是守好这里,在我回来之前,魔极殿封山,任何人不得进出。”
他丢下一句话,转身走向矿道深处的静室。
鬼影长老和煞无月僵在原地,心中五味杂陈。
是羞辱,也是庆幸。
他们不用去面对那必死的局面,但也被彻底划清了界限。
他们只是看门的狗。
而他们的主人,要去独自面对一头雄踞西漠的恶龙。
半日后,一道身影从矿道中走出。
不再是那个气质出尘的魔极殿主。
而是一个身形略显佝偻,气息混浊而暴戾的男人,脸上扣着一张最普通不过的黑铁面具。
他的修为被死死压制在筑基大圆满,眼神麻木又透着贪婪。
他成了西漠魔渊里,随处可见,为了几块魔石就能拼命的无数散修之一。
陈玄走出矿洞,头也不回,身影很快便融入了西漠荒凉的背景之中。
……
三日后,万魔之城。
巨兽的骸骨与黑色巨石堆砌成了这座城,它坐落于一片寸草不生的黑石平原上。
城墙上没有守卫,只有一个巨大的入口,像恶兽张开的巨口,吞噬着来来往往的魔修。
这里没有规则。
唯一的规则,就是力量。
“妈的,入城费又涨了!十块下品魔石!怎么不去抢!”一个独眼大汉刚靠近城门就骂骂咧咧。
话音未落,城门阴影里倏地伸出一只惨白的手,快如闪电,直接洞穿了他的心脏。
那只手的主人,一个皮包骨头的魔修,掏出独眼大汉的储物袋,桀桀怪笑着舔了舔手上的鲜血。
“嫌贵,就用命来付。”
周围的魔修对此视若无睹,麻木地排着队,将魔石丢进城门边一个由骸骨堆成的箱子里。
陈玄混在人群中,面无表情地丢下十块魔石,走入城中。
城内,比城外更加混乱。
刺鼻的血腥味、劣质丹药的焦糊味、各种魔功散发出的诡异气息混杂在一起,令人作呕。
街道两旁,随处可见因为一言不合就拔刀相向的魔修,断肢残臂被随意踢到角落,很快就被阴影里的怪虫啃食干净。
“听说了吗?赤炼魔宗那几个老鬼也来了!他们宗门就是三百年前抢星图失败才衰落的,这次怕是来拼命的!”
“何止赤炼魔宗,万毒谷那帮玩毒的也来了!我亲眼看到他们的少谷主进了天魔楼!”
“嘿,还有血河教、阴尸派……这次可真是群魔乱舞!白骨宫这手笔,真够大的!”
各种议论声传入陈玄耳中,他置若罔闻,径直朝着城中心最宏伟的那座建筑走去。
天魔拍卖行。
整座建筑如一头匍匐的黑色巨兽,门口站着两排身披重甲的白骨卫士,化神期的气息毫不掩饰,震慑着所有心怀不轨之徒。
陈玄交了一百块中品魔石的入场费,领到一块黑色的号码牌,走进了拍卖大厅。
大厅内早已人声鼎沸,座无虚席。
绝大部分都是像他这样坐在大厅里的散修或小势力成员。
而在大厅的二楼,则是一间间被黑雾笼罩的贵宾包厢,为那些真正的大人物准备。
陈玄寻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下,黑铁面具下的双眼,不动声色地扫过全场。
空气中,数十道强大的神念交织成一张无形的大网,监视着场内的一举一动。
万毒谷、赤炼魔宗……这些不过是摆在明面上的棋子。
真正的猎人,还藏在暗处。
就在这时,一道极其阴冷、带着审视与玩味的神念,从二楼正中心最奢华的包厢中探出,缓缓扫过全场。
这道神念,陈玄很熟悉。
白骨真君。
或者说,是他留在媚骨神魂深处那道烙印的气息。
陈玄体内的紫金太极元婴眼皮都未曾抬一下,只微微一转,他整个人的气息便瞬间消融,彻底混入了大厅嘈杂的背景之中。
那道神念在他身上停留了一瞬,便毫无察觉地移开。
黑铁面具下,陈玄的嘴角,勾起一抹无人察觉的弧度。
一网打尽?
到底谁是鱼,谁是网,还不一定呢。